赵翊说到此处,突然想到先前发生瘟疫之时,宋仁宗将己用的牛角犀发到百姓手中抗疫。
“派翰林医官院、御药院医官前往汝州查明病因,继而上报回药院合出药方。”
“其所需药材无论贵贱,一律可用。”
“是。”章惇俯身行了一礼。
眼见官家全然没了要追究张叔夜罪行的心思,韩忠彦不免心急。
由于事态紧急,他对汝州之事了解也不甚多,但却知此事八成是葛淙真的过失。
至于方才之所以为其辩言,无非是因其为自己的门生,自己曾经还举荐过他,他们二人可谓是关系密切。
此次汝州瘟疫一事牵扯甚广,比寻常贪污要严重许多,若是葛淙真被揭发,那势必会牵连到他。
本想趁着官家和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尽早确定下张叔夜的罪名,以免到时官家所派之人在汝州查出什么。
可谁知官家竟突然心血来潮要派遣专人调查。
韩忠彦脑子嗡嗡直叫。
一边是知州和通判,一边是籍籍无名的小知县,两边孰重孰轻一目了然,朝中大臣已无异议,真不知官家为何如此。
“陛下。”韩忠彦开口,想要再争取一番。
“汝州襄城知县张叔夜越级上奏不实之言,推脱罪责于知州葛淙真之身,如此罪责,当即刻定罪。”
“以抚忠臣之意,以慰百民之心。”
韩忠彦末了还不忘再补上一句。
“还请陛下尽早决断。”
…………
黄履一向与韩忠彦关系甚好,然此刻却是一直保持着沉默。
不是他不帮韩忠彦,只是这涉及国朝大事,他自然不敢随意发言。
看着与方才气定神闲模样截然不同的韩忠彦,赵翊对其心里那点心思一清二楚。
此刻状似不悦,皱眉道。
“瘟疫肆发,百姓受难,如此情形之下,韩相便是如此态度?”
这…………
韩忠彦微惊,立刻意识到自己过于心急了。
“官家既然已经决计派遣专人前往汝州盘查,韩相又何必再喋喋不休。”
方才一直在从中观望的曾布自认为揣摩出了圣意,还不等章惇,蔡卞等人说什么,他自己便当即出言。
“如若心中坦荡,只等特使抵达详细调查即可,到时自会证其清白。”
曾布这话看似寻常,但话里的意思却有些“深奥”。
韩忠彦被噎住了话,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乱。
赵翊适时道:“国以民为本,及时商讨出救治对策,防治瘟疫持续扩散才是眼下最为要紧之事。”
“至于此事孰对孰错,朕自会派人详细调查。”
…………………
襄城县。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在尚且寂静的县衙庭前响起。
县衙内的人手几乎都调到襄城县各地,偌大的县衙此刻倒是空荡荡的。
襄城县主簿沈筍神色紧张,步履匆匆走进了主堂,可寻了一圈,左右都未找到知县,沈筍心中一急。
待他往左侧去寻,却见书案上趴着一人,案前都是成堆的文案记录。
显然此人是在翻阅文案时无意识就睡着了。
沈筍一愣,下一秒浑身便泛起阵阵伤感和心酸。
原因无他,面前之人正是知县张叔夜。
为了尽可能的控制县内的病情,张叔夜身为襄城知县,一连几日未曾合眼,终日忙碌于县内疫病一事。
看着知县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沈筍犹豫之际,竟不忍心将其唤醒。
但想到自己即将禀报的事实在紧急容不得耽误,况且知县先前特意叮嘱必须尽早回报,沈筍再三犹豫后还是狠了狠心,用很轻的声音唤道。
“先生?”
沈筍原以为知县几日未眠,这一次定睡得很沉,他都做好了唤数次的准备,却不曾只是一声,趴在桌子休息的人就被惊醒了。
“何事………”
张叔夜头晕脑胀,此时眼前模糊,竟看不清什么东西,只是身体下意识的便要撑着桌案起身。
沈筍察觉到了知县的异样,慌忙搀扶,焦急询问道:“先生?先生?”
头脑渐渐清醒,张叔夜此时听出是沈筍的声音,忙摆摆手,示意其不必惊慌。
沈筍见知县扶着书案边坐下,对着左侧的空气道:“速速说来,西坊如何了。”
“先生………您真的没事?”沈筍站在右侧,又一次轻声询问。
张叔夜眼睛暂时瞧不见,但耳朵却能听见,当下直接了当道:“自是无事,快说。”
沈筍察觉到了什么,忍住内心情绪,认真回报道:“西坊今早也出现了疫症。”
“病者刻意隐瞒,其家中之人也有意包庇,故而一直未曾发现。”
“刻意隐瞒?”张叔夜诧异了一瞬,未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有人知情不报。
“今早下官巡查西坊时这才发觉,其腮大肿死,已是将死之状。”
将死之状,那就是染病中后阶段,最是容易传染。
张叔夜怒从心来,拍桌而起。
“愚蠢至极!”怒到极致的张叔夜反复道。
“事态紧迫如此!怎还有人知情不报,刻意隐瞒!”
沈筍对此深切理解,既然已经染病,不及时上报,既不能领药救治,也会将病传至其他人。
“先生息怒。”看着知县这副气急的模样,沈筍不免忧心。
经这么一气,张叔夜双眼倒是渐渐恢复了一些视觉。
“快备马,我要去西坊。”张叔夜只吩咐了一句。
沈筍闻言一惊,慌忙阻拦道:“西坊如今已有疫病者,先生这几日连日劳累,万不可前往。”
“勿要多言!”张叔夜此刻万分心急,拿着书案上的官帽便急匆匆走了出去。
沈筍心中十分无奈,此刻也只得赶紧跟上。
……………
福宁殿。
派遣专人到汝州去…………
童贯得知此事,思索了片刻。
老实说,像这种朝廷派遣的专人调查,一般都是皇帝的亲信,这样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所得询查结果有些可信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