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最为重要,务必要小心看护。”
张商英嘱咐为首的翰林医官局医官欧阳震。
“张中书放心,我等都记下了。”欧阳震俯身行了一礼应下。
“大官人。”张商英的侍从急忙走进,待瞧见屋内还有旁人,便先请罪:“不知还有各位先生,奴婢无礼,实在唐突了。”
“无事。”知道自己的家仆不会突然莽撞,张商英此刻只是摆摆手。
欧阳震看这侍从面色慌张,猜到其是有要事禀报,秉着不叨扰的心思,他便开口道:“张中书事务繁忙,下官便告辞了。”
……………
待欧阳震离开后,张商英询问侍从:“何事如此慌张。”
侍从赶忙道:“禀大官人,汝州知州葛淙真在醉春楼设宴,说是要为您接风洗尘。”
汝州下管六县,其中州衙安置在梁县,而醉春楼便是梁县最负盛名的酒楼。
然真正让其出名的并非是这里的饭菜,而是其私下所提供的“特殊服务”。
醉春楼分为两部,前面为寻常酒楼,而后部则是暗房,前后部需通密道,故而私密性极强,不易被发现,这就为那些高官尽情享乐提供了极大便利。
正是因此原因,醉春楼一直“扬名在外”。
醉春楼。
设宴。
接风洗尘。
……………
这三个字眼,哪怕单独出现一个,张商英都坚决不允。
而眼下三个直接堆砌在一起,张商英简直忍无可忍。
“告知来报信的人,道我不去。”张商英只回了这一句。
侍从听罢大为不解,虽说大官人来汝州是为了查案,但此案明眼人一看就知是襄城知县张叔夜的罪责,知州葛淙真白白受了无妄之灾。
此次查核可能只是走个流程,是官家的一次随意之举而已,大官人又何必如此认真。
侍从有些犹豫,想了片刻还是劝说道:“奴婢身份低微,自知无资格劝说于您,但大官人眼下是在汝州办事,虽说是来查案,但毕竟这是在汝州,又是知州亲自相请,您总还是要顾忌一二。”
侍从一直微微低着头,故而未及时注意到张商英那铁青的脸,仍继续劝说着。
“何况此次是录事参军贾文诃亲自前来,不比寻常衙役,若是直接回绝了,未免太过……………”
“住口!”
张商英一气,直接出言呵斥。
从未见自家主子如此生气的侍从吓了一跳,忙止住了话。
“妄你跟了我这么些年,竟学了这么些歪理!”
张商英怒道:“汝州瘟疫严重,百姓死伤不知其数,这个时候,给我接什么风,洗什么尘?”
侍从自知方才的话不过脑子,当下惶恐不知所措。
“我若是真去了,便要折寿十年不止!”
张商英越说,心中越气,想到侍奉自己多年的侍从思绪竟这般“愚蠢”,当下直接摆手:“下去!”
“是…………”侍从赶忙应下,俯身退了出去。
………………
醉春楼。
极其奢华的里间内,桌上的紫金香炉吐出淡淡的水木香,一道山水屏风将室内横作两面,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明显的文人墨客的雅致。
葛淙真特意打听了张商英的喜好,并按照其偏爱选了这么一间内敛又不失奢华精美的里间。
为了确保将张商英拉到同一条船上,葛淙真忍痛割爱,决定将自己珍藏多年的夜明枕“赠”与张商英。
葛淙真本打算直接去驿站,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如若这样就显得没有足够诚意。
思来想去,便惯性的在醉春楼设宴,美其名曰接风洗尘。
这么一个好的享乐由头,葛淙真觉得自己可谓是用心良苦。
只要张商英肯来,但凡他踏入了此处一步,就说明此事尚且余地甚大。
更何况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也为了不让张商英拒绝,他甚至还派录事参军贾文诃去通传此事,而非寻常衙役。
………………
葛淙真就这么带着期许,等了两刻钟。
见始终未有消息,葛淙真不免等的有些心焦,正当他不耐之时,门外突然传来贾文诃的声音。
“快进。”葛淙真几乎是一瞬间便从椅子上起身,不忘再整理一番自己的衣着,而后准备去亲自迎一迎自己的这位“贵人”。
可当里间门打开,看清来人只有贾文诃一人后,葛淙真嘴角本就略显虚伪的笑容此刻是彻底垮下。
“怎么就你一人?张中书呢?”
贾文诃刚从张商英侍从口中得知了这位从京城来的差使一口回绝了此事,当下听了知州葛淙真的两个连续问题后,只是支支吾吾的回答。
“张中书………”
“快说!”葛淙真心中顿感不妙,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催促之意。
贾文诃将心一横,语速飞快的开口:“张中书不欲前来,遣人回绝了。”
遣人回绝了?
葛淙真一愣。
“便是说……………”葛淙真不可置信,皱着眉道:“你连张商英的面都未曾见到。”
葛淙真话中不自觉就带上了肯定的语气。
“是……………”贾文诃如实回答:“下官并未见到张中书,此事是由其侍从传达。”
好一个秉公办事。
好一个不偏不倚。
自己尽心准备,还派了录事参军贾文诃去请他,竟连面都未曾见着。
葛淙真心中气恼非常。
但缓过神来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官家此次不仅力排众议选择查核此事,还派了极为公正,向来油盐不进的张商英来查,显然是决心彻查到底。
官家虽是皇帝,但自幼长于深宫,极少与百姓接触,说担忧百姓,为了给百姓一个公道自然都是套话,更多的绝对是为了朝政。
这么仔细一想,葛淙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心中一惊。
决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