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淙真听罢当即改了口:“张中书说得极为在理,药方自是最为重要。”
张商英也只是简单应下,而后便开口询问:“汝州瘟疫严重,葛知州这时候亲自来我,想必是有要事相告。”
说罢,张商英指向右侧的椅子道:“葛知州请。”
要事?
葛淙真闻言先是卡顿了一瞬,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到底为何,心中不免一阵心虚。
待葛淙真应着坐下,眼珠子一转,忽的就瞧见张商英衣袖口微微有些撕裂的痕迹,他见状便询问道:“张中书的袖口……………”
张商英闻言看去,待瞧清自己左袖口有一道长长的撕裂痕迹后,却是淡定如常,颇不在意的摆摆手。
“无碍。”
“许是方才帮翰林医官局的医官搬药书时不慎被划了。”
“不是什么大事。”
“搬药书?”葛淙真心中微惊,不免开口道:“张中书怎能亲自搬拿药书?”
“您是朝廷派来的特使,自是有要务在身,这种事应当交由他人去做。”
眼见葛淙真嘴里不停说着尊卑有别的话,张商英越听越不耐,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口舌上的他当即出言打断了葛淙真滔滔不绝的“劝言”。
“这都是小事,无伤大雅。”
葛淙真思考了一瞬,突然灵光一现,瞬间想到了什么。
“张中书毕竟是朝廷派来的特使,若是让旁人瞧见衣袍上有撕裂的痕迹,难免有失体面。”
“也会让旁人觉得我汝州招待不周了。”
葛淙真说罢,不等张商英有所反应,直接便向门外喊道:“来人。”
门外的贾文诃早已等候已久,此刻听了这声,当即便应声而进,语气恭敬道:“属下在。”
张商英瞧见贾文诃手中端着一木制托盘,上面盖着一层锦布,虽然尚且不知里面到底为何物,但他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汝州瘟疫严重,人人避之不及。”
“张中书屈尊来到此地,本就辛劳,我们这些地方官自是感激。”
“旁的倒是拿不出什么,唯有献上此物。”
他说着,便朝贾文诃招了招手,后者心领神会,当即向前躬身,恭敬的将手中的木托盘放置于案上。
“退下吧。”
葛淙真摆手示意贾文诃,而后不等张商英出言,自己便先道:“不知张中书喜好,只能略备此物,以表心意。”
他说着,右手便已解开了锦布,锦布掀开的刹那间,一股金色的亮光一闪而过,待张商英再去看时,只见不小的木托盘上,竟摆着满满当当的金子。
葛淙真最后一次贪婪的看了一眼这些黄金,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些黄金泛着“圣洁”的金色,显得更加充满诱惑。
他就不信了。
张商英见了这些金子还能忍得住?
想到此处,葛淙真心里多了几分底气,他先是抚摸了一遍木托盘里的宝贝,而后对张商英道:“小小心意,不足为敬。”
“这些黄金,还望您笑纳。”
葛淙真信心十足,面上堆着笑容。
“葛知州有心了。”张商英点头道:“余实在钦佩。”
钦佩?
葛淙真一愣,这……………这似乎跟钦佩这个词不沾关系吧。
想了又想,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不管了,只要张商英肯收下这些黄金,那一切就都好说,这般想着,葛淙真就准备将案上的木托盘向右侧推一推。
可就在他以为这位从京城来的特使会收下这份厚礼时,却突然听见对方来了一句。
“难为葛知州对汝州瘟疫一事如此上心,甚至还愿意捐出这么些黄金以做支持。”
“实在大义。”
对瘟疫一事上心?
捐黄金支持疫病防治?
这………………
张商英是在讲些什么?他何时有这种心思了?
葛淙真一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便想要“提醒”。
“张中书好似误解了我的意思。”
“这些黄金是……………”
“无功不受禄。”张商英出言打断葛淙真的话。
“我才至汝州不过几日而已,尚且未能完成官家重托,何来辛劳一说。”
葛淙真噎住了话。
“何况如若我顺利办好此事,官家自会嘉赏。”
葛淙真脑子聪明,听了这些话当即便明白了张商英的意思。
这是无意收下,便以一种较为委婉的方式婉拒了他。
虽然葛淙真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底层老百姓,也不甚在意他们的死活,但眼下事态实在紧迫,张商英态度明确,摆明了要公事公办不肯接受贿赂,则他若是还巴巴的凑上前去,反而会惹人怀疑留下把柄。
再三思索过后,葛淙真选择顺着张商英给他的台阶下。
“自己的治辖内出了瘟疫一事,我身为汝州知州,自然责无旁贷。”
葛淙真赶忙找补,而后指着自己面前的黄金,内心经过短暂的剧烈挣扎后,还是决定开口。
“这些黄金交由张中书。”
“由张中书拿去增添药材,按方煎药。”
葛淙真嘴上说着这话,心却在滴血,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若是张商英接受了这些黄金,则不管是以何种说辞,他们都会紧紧捆绑在一起。
届时,即便张商英查出了什么,也没胆量揭发一二。
可谁知张商英却摇了摇头,直接打碎了葛淙真最后一丝幻想。
“无需给我,直接交由翰林医官局医官便可。”
“届时用这些黄金置办了什么,皆会专门记录。”
“葛知州也不必担忧钱的明细。”
葛淙真面色一僵,此情此景,饶是他心中有千万个主意,碰上这么个铜人,任谁都无计可施。
“如此甚好……………”葛淙真佯装喜悦,面上挂着极其勉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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