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
“童都知,这是御厨做的新品。”尚食局内侍手中端着一托盘,中央放着一玉制圆碗。
他恭敬道:“名叫三脆羹。”
“是用嫩笋、枸杞、小蕈所做,里面还加了暖脾的羊肉。”
童贯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便往一侧看去,习惯性便准备唤张明善将这碗三脆羹呈进去。
可他看了一圈,目光却停留在右侧的一年龄不大的内侍身上。
………………
毕竟以往这差事都是由他来干,眼下见童都知目光看向这边,张明善下意识便以为是要唤他去进呈羹汤。
心中认为理所当然的情况之下,张明善一只脚都伸了出来,只等童贯点名便准备立刻上前。
可左等右等,却迟迟未听见童都知唤他,正疑惑之际,张明善终于见童贯对着他这个方向,开了口。
“沈玓。”
张明善浑身一僵,只感觉一个少年从自己身后转出,行至童贯面前,回了一句:“小的在。”
张明善那早已伸出的左脚此刻又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童贯瞧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明明前几日还躺在地上苟延残喘,动都动不得,赵翊甚至特准其修养一阵,可这沈玓行事却不按常理,今日竟还坚持来了福宁殿外伺候。
………………
赵翊此前因为当众驳回了童贯要将沈玓打上二十板子再逐出宫去的命令,担心其会暗中对沈玓使绊子,便特意在童贯面前假装无意提及沈玓多次在御前赞扬他德行高洁,心中尤为崇敬。
经赵翊这么调和,童贯对沈琢的不满倒是消减了许多,眼下再看这小子带伤坚持来福宁殿伺候,心中更是觉得诧异。
“方才尚食局内侍说的话,你可都记得了?”
方才尚食局所说三脆羹的功效只是说了一次,童贯此时询问,颇有些故意的意味。
“回童都知,小的都记下了。”沈玓面不改色,照常回着。
记下了?
童贯微微惊讶。
看来这小子的确聪明。
怪不得当初晋汝则要从一众小黄门中挑他为养子。
童贯这般想着,又念其多次对自己的“仰敬”,当下语气也温和了几分,对沈玓吩咐道:“便由你将这三脆羹送进去吧。”
沈玓俯身道:“是。”
在张明善充满不甘的眼神中,两侧内侍将殿门微开,沈玓端着玉托盘走进了殿内。
“童都知……………”自觉“失宠”的张明善此刻眼巴巴的凑到童贯身旁,张口便道:“沈玓年纪不大,毛手毛脚的,要是把玉碗打碎在地可怎生是好。”
“以后还是由小的来送吧。”
童贯瞥了一眼自己身旁微躬身子的张明善,两相对比之下,他摆手道:“咱家看你倒是白长了十几年。”
张明善噎住了话,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
殿内。
“禀官家,这是尚食局新品,名叫三脆羹。”
“是用嫩笋、枸杞、小蕈所做,里面还加了暖脾的羊肉。”
沈玓恭敬的将手中的玉托盘轻轻放置于案上,将方才尚食局勾当官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讲出。
听到有些耳熟的声音,赵翊抬头瞧了一眼,这才发现面前之人是前几日受伤不轻的沈玓。
看着面前的内侍面色仍旧有些苍白,赵翊不由得开口询问道:“怎么是你当差?”
“朕不是特准你修养一月的吗。”
沈玓闻言先赶忙俯身行了一礼,而后才道:“官家大恩,准许奴婢养伤一月。”
“但眼下奴婢已无大碍,便想着能尽早来侍奉。”
沈玓说的并不是实话,他身上的伤其实不轻,眼下也不过只是上了药,并未痊愈。
赵翊瞧其说的话也不真,那日的惨状他看的一清二楚,怎么可能这么几天的功夫就都痊愈。
“你……………”
还没等赵翊这一句话说完,只听扑通一声,再去看时,却见沈玓竟跪在了地上。
毕竟是在御前,沈玓尽力稳住内心,语气认真的开口:“官家仁心宽厚,不以奴婢之低贱。”
“奴婢心中感激不尽。”
赵翊听罢只是摆手道:“你并无过错,他们却行欺辱之事。”
“自然要罚,以敬优效。”
沈玓闻言顿了一秒,而后道:“官家心开目明,使人昭昭。”
“奴婢有一请求,不知可否出言。”
想着一个小内侍的请求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赵翊便示意道:“说。”
心里斟酌了片刻话语,沈玓这才继续开口补上:“奴婢之叔父,现为襄城县主簿。”
襄城县?
涉及到敏感话题,赵翊原本有些松懈的神经此刻又上了弦。
“便是沈筍了。”
毕竟是因为襄城知县张叔夜的缘故,他才选择下令重查汝州瘟疫一事,故而赵翊也了解了襄城县的大小官员,对沈筍此人有些印象。
赵翊后来才知沈玓此人父母早逝,一直由其叔父沈筍代为抚养,此刻听了沈玓的话,他便开直接口说出了人名。
沈玓忙道:“正是。”
“汝州疫病一事,都道是襄城县知情不报,延误防治进程,致使瘟疫肆发严重。”
“可其中孰真孰假,到底为谁罪过,不可仅因众言所趋。”
“还请官家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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