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几日,张商英便会带回证据,届时孰对孰错,谁当定罪,便一目了然了。”
其实经过张商英的汇报和对张叔夜为人人品的略微了解,赵翊已经大致料到此案罪人一定是汝州知州葛淙真。
可心里虽是这么想的,赵翊面上却佯装严肃,对沈玓开口道:“到时若真是襄城知县张叔夜和你叔父的错,那朕可绝不姑息,自当严惩。”
沈玓连忙俯身行礼:“若知县与叔父真的有罪,自然当按律处置,绝无容缓一说。”
沈玓说的皆是真心话,他之所以出言“劝谏”,只是担心官家被朝中大臣的议论和流言所影响,从而导致判断失误,让襄城知县张叔夜与叔父沈筍蒙受冤屈。
而倘若知县与叔父真的有罪,那自然该按照大宋律例依次定罪。
“官家至圣至明,自有决断。”沈玓再拜一次。
“你又没有犯什么大罪。”
赵翊看了一眼尚且跪在地上的沈玓,摆手道:“前不久才受了伤,眼下又一直跪在地上,身体肯定吃不消。”
“快起来吧。”
沈玓一愣,虽说先前官家在御花园不仅出言呵斥了以李回为首围攻他的一群内侍,还命御药院的勾当官写了一副方子给他抓药治病。
但如此恩宠,沈玓怎敢奢想,他一直都以为官家只是为了震慑众人,以敬优效,以防日后宫内再发生这类欺殴之事。
可如今听到官家这明明白白带些关怀的话语,沈玓心中触动非常,一时间竟忘了及时起身。
见沈玓还直愣愣的跪在地上,赵翊皱眉道:“愣着做甚。”
“起来吧。”
“是………………”沈玓回神,急忙应声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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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翊见左右没什么事,又顾念沈玓受伤未愈,便准备让其退下回去修养。
可待他目光转至对方身上,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什么,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在喉头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沈玓此人,前不久在御花园中被一群内侍围殴,在他出言制止后,明明应当第一时间为自己申辩鸣冤,但沈玓却背道而驰,在得以喘息的间隙间第一时间竟是想要拍打掉身上污浊的脚印。
若那一日他并未在场,裁决此事的人又是个势利急性的主儿,那沈玓的下场就不单单是被赶出宫去这么简单了。
赵翊想了一瞬,还是颇有些语重心长劝说道:“那日朕制止那些内侍时,你就应当先自陈冤屈,以证清白。”
“日后若是再遇到如此情况,切记任何都比不过性命重要。”
“要抓住任何可用之机。”
沈玓微愣,而后很快就明白了官家所言何意。
在宫中便是这样,一步都不能走错。
可他那日之所以会有那般行为,一是为了自己仅存的自尊,不愿身上沾染那些势利之人污浊的脚印。
二是当时他听辩出了官家的声音。
官家先前问了他读过什么书,平日里还会同他讲几句话,故而沈玓并不想在官家面前被人欺殴至此,如此狼狈,下意识便想要保住最后一丝“颜面”。
官家这是在提醒自己……………
知道官家是在提点自己,沈玓敛起心中感触,当下俯身行了一礼:“奴婢谨遵教诲。”
“下去吧。”赵翊摆摆手。
沈玓行了一礼后便退至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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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都知,您对小的有知遇之恩,小的一直对您敬仰有加,”
张明善躬身围在童贯身侧,语句中带着极致的恭敬。
随后,似乎是并未注意到童贯那张不耐冷淡的脸,张明善轻轻咳了一声,确保四周内侍不会听见后,这才声音细小的开口。
“恰闻童都知的养子戴知尧前一段时日染病离世,您毕竟乃内侍省都都知,身旁没有养子伺候怎么行。”
听见张明善提及自己刚去世不久的养子戴知尧,毕竟多年久经宫中,虽然对方还未点入话题,童贯心里便已然大致猜到。
“小的未即而立之年,知道孝顺,心性聪慧。”
心性聪慧?
童贯眉头一挑,他倒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夸自己心性聪慧的。
“不如………………”
张明善一边说着,一边紧张的观察着童贯的表情,见其面上明显有些不悦,当下不由得有些犹豫。
可转念一想,沈玓这小子今年不过才十岁又六,却已经是内东门勾当官晋汝则的养子,不仅破例被调到福宁殿伺候,就连官家都似乎对其较为满意。
而自己如今年近而立之年,却依旧还是官职品级不高的内侍,两相对比,这让他如何不气。
想到此处,张明善便舍了所谓的自尊,厚着脸皮对童贯道。
“不如童都知便收小的在身侧,让小的侍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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