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自己方才用来威胁张商英的话此刻却反过来套住了自己,韩忠彦自觉有苦说不出。
赵翊方才所言字字在理,葛淙真的罪责确实不轻,群臣一时间竟也寻不到什么借口再阻挠一二。
………………
看着此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众臣,赵翊不由得感慨,果然一切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北宋皇帝在前期还并未被一些所谓框框条条所束缚,宋太祖赵匡胤,宋太宗赵光义在位期间都杀了几个大臣,也有贪官污秽的文臣被处以死刑。
可到了真宗一朝,情况就急转而下,文人士大夫犯了错,贬到偏远地区做官,几乎就是对步入仕途的文人最大的惩罚。
到了宋仁宗时期后,士大夫的春天可谓是真正到来,大臣的言行可谓是达到了放飞自我的地步。
不过,这些所谓的潜规则在赵翊看来,都是废言。
上官均握紧了手中的笏板,准备再次“直谏”。
“官家,臣以为………………”
“臣附议。”
正当上官均准备再一次规劝皇帝时,殿内却猛地响起一道声音。
群臣一惊,再去看时,却见出言之人正是陈茗道。
陈茗道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之下,先俯身行了一礼,而后毅然便道:“葛淙真身为汝州知州,知疫病而不报,扣押文书,污蔑他人。”
“其罪不容偏缓。”
“臣奏请即刻对其施以刺配之刑。”
陈茗道…………
遇事还真是不怯。
张译见对方连犹豫都不带犹豫便直接出言,全力支持赵翊的决定,心中不免惊讶。
为何要对赵翊这般亲和。
以自我为中心的张译疑惑不解,陈茗道对赵翊的好,让他有时候都要恍惚怀疑赵翊是否是其的亲生儿子。
不过疑惑归疑惑,孰轻孰重张译还是分的清。
此刻继续心安理得的苟且才是最重中之重。
眼见局势有些失控,向氏张口准备再“劝”言几句,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官家直接宣判葛淙真的罪行。
“眼下证据确凿,葛淙真罪责已定,即刻定案。”
向氏僵在原地,微张的嘴透露出心中的诧异。
“罢其官职,没收家产,施以刺配之刑。”
“流放崖州。”
崖州…………
崖州?!
如果说前面的刺配之刑心里多少有些接受准备,但这后一句话却让众臣皆是一惊。
崖州地处天涯海角,车马不便,加之其天气恶劣,长夏酷热,蚊虫遍布,寒冬虽能温和一些,但湿气却极大,这种环境对于被流放之人而言便是露天牢狱。
又四周环海,几乎与世隔绝,导致了当地流寇盛行。
更别提葛淙真可不仅仅只是被贬官到那环境萧然穷乡僻壤的地方,而是面部刺字被流放……………
“葛淙真当年科举是何出身。”
眼见群臣此时有片刻躁动,赵翊有意询问群臣,状似不知情。
是何出身?
韩忠彦瞳孔一震,强烈的不安瞬间在心底蔓延。
葛淙真之所以步入官场起点比旁人高出许多,正是因为他举荐的缘故。
官家这话,恐怕根本就不是出于对葛淙真科举到底是何出身的好奇,而是有意让众人都知道其在中进士后拜入了他的门下。
眼下将议头转到此处,定然会………………
韩忠彦这厢还在惴惴不安,下一秒便听身旁一人率先开口,回应官家的问话。
“回官家,葛淙真科举是进士出身。”
韩忠彦心中微惊,下意识便以为开口的是对头章惇。
可这声音听着…………
却怎么也不像……………
笃定是章惇和蔡卞二人会率先出言的韩忠彦当即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却见抢在众人前头出言的不是章惇,也并非蔡卞。
而是一贯喜欢保持模糊中立的曾布。
………………
曾布察觉到一旁的韩忠彦此刻正紧紧盯着他,却是当做没有瞧见,还不忘再补上几句最为关键的话。
“葛淙真后拜于右相韩忠彦门下,成为其门生。”
“葛淙真初次官职差事,便是韩相举荐。”
曾布说的认真,恨不得将葛淙真与韩忠彦的关系说的更加详细,让众臣知晓二人关系密切。
他希望借此机会将韩忠彦赶下相位,到时官家若是命人替补韩忠彦的右相之位,则论资历,论处事经验,他曾布必然是第一人选。
可还没等曾布进一步弹劾韩忠彦,就被人抢了先。
“官家。”
见一向中立的曾布此刻出言主动揭出葛淙真与韩忠彦的关系,章惇自是不愿放弃这么一个铲除其在朝中影响力的“大好机会”,当即便谏言道。
“葛淙真在进士及第后便拜韩忠彦为师,作为其门生时常受到举荐。”
“现如今汝州发生如此丑闻,葛淙真德不配位,尸位素餐,致使襄城县瘟疫防治不住,扩散至汝州全境。”
“则韩忠彦作为当初举荐葛淙真之人,自当有连带责任。”
“臣附议!”
好不容易抓到了韩忠彦的把柄,蔡卞也立马出言,附和章惇。
短短一会儿,朝中矛盾瞬间掉头,章惇,蔡卞接连针对韩忠彦,曾布虽然还来得及弹劾,但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赵翊成功将群臣的注意力从葛淙真被施以刺配之刑流放崖州一事转移到韩忠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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