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
张叔夜身穿官服,精神抖擞,神情专注。
“臣张叔夜,赴京述职。”
“恭贺官家万安。”张叔夜恭敬一拜。
赵翊仔细瞧了一眼,见来者不惑之年,身形消瘦,虽然相貌平平,但眼中却是抹不开的光亮,全身透露着干练之气。
“不必多礼。”赵翊摆手道。
“一直听闻你的姓名,今日终于瞧见了本人。”
张叔夜闻言受宠若惊,此刻更加躬身。
“秉公执法,为国为民,还敢直书上奏朝廷。”
赵翊道:“你在襄城县的功绩,可谓是天下皆知。”
“正是因为你决断及时,即便是在朝廷不知情未能及时援助的情况之下,也总算让襄城县的疫病不似元丰二年黄州那般蔓延严重。”
“如此功绩,只升迁中书舍人还是有些屈居你了。”
张叔夜赶忙俯身行礼,推辞道:“臣只是忠于知县之职责,不敢邀功。”
“先前葛淙真聪慧不凡,在京为官时还屡次献出良策。”赵翊突然提及了已经被罢免的原汝州知州葛淙真。
“可到头来还是落得个如此下场。”
“如今你到了京城做官。”
赵翊叮嘱道:“务必要更加尽心竭力,勿生贪念。”
“不要步了后尘。”
张叔夜当即会意,俯身一拜。
“臣定克己奉公,恪尽职守,为官家,为国朝贡献余生。”
话到此处,张叔夜斟酌了一番语言,继续开口道:“臣有一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赵翊道。
得了首肯,张叔夜当即俯身一拜。
“旁人都道此次汝州一事是臣的功劳,升迁荣喜也只系臣一人之身。”
“但其实不然。”
张叔夜态度恳切:“此次襄城县防治疫病,整个县衙内大小官员都身有功劳。”
“所谓上下同欲者胜,襄城县上下,不论官职大小,皆一心只为救治疫病,别无二心。”
“故而襄城县瘟疫才得以稍加控制。”
看来这个张叔夜还不忘襄城县那些低级官吏,赵翊心想。
“襄城县主簿沈筍恪尽职守,多次督责于瘟疫严重的市坊,置生死于度外。”
张叔夜说罢,缓了片刻,才继续道。
“此次防治瘟疫一事,襄城县县衙有六人因公染疾,中途病发,不幸离世。”
“最年长者不过四十岁。”
说到那些因为公事而染上瘟疫病逝的县吏,张叔夜语气中不自觉便透露出悲哀之意。
赵翊见状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倒是和现代疫情那时候因公牺牲的医生一般。
“将那六人的姓名报到吏部去,朝廷恩泽其家,每月供给钱粮。”赵翊开口道。
张叔夜闻言赶忙行礼:“官家大恩。”
“臣代那六人的家眷谢过官家了。”
“至于襄城县官员。”赵翊思索了片刻道:“查实功劳,依次论功记绩。”
“襄城县主簿沈筍多记一等功责。”
论功记绩?
张叔夜心中一动。
他本来以为官家自幼长于宫廷皇家,对于底层的小官小吏不甚在意,方才向官家禀明此事时,内心还忐忑了一瞬。
以至于都做好了被忽视的准备。
可没想到官家不仅听了进去,甚至还事无巨细的吩咐的清楚。
张叔夜心中感念,赶忙俯身一拜,应着:“是。”
…………………
陈府。
“给官人热的药膳可好了?”陈茗道之妻黄氏询问婢女。
婢女俯身行了一礼,答着:“回主母,小厨房正盛着呢,马上就好了。”
“让他们动作快点。”黄氏吩咐着。
“是。”婢女的话刚刚落地,就听见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黄氏循着声音看去,见来者正是陈茗道。
只见陈茗道步履匆忙,一边走一边戴着官帽。
“快备轿。”他语气急促的吩咐府里的仆人。
仆人见大官人如此焦急,自是不敢怠慢,俯身行了一礼后便急忙出门备轿。
“官人。”黄氏迎上去。
“何事如此焦急。”
陈茗道分出一丝精力回着:“应官家召令,需得马上入宫。”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黄氏有些担忧陈茗道本就有旧疾的身体。
正在这间隙之间,后厨的仆人已经端着一碗药膳呈了上来。
“禀官人,主母,药膳已经熬好了。”
“快端过来。”黄氏连忙招手,而后更是亲自接过白碗,呈给了正在确认官服是否穿戴整齐的陈茗道。
“这药膳是治旧疾的,药效在热时最为有用。”
“官人喝了再入宫吧。”
陈茗道闻言只是摆手道:“官家既然召我,自是有要事相商。”
“需得抓紧入宫。”
“药膳什么的,待我回来热一热就是了。”
说罢,也不等黄氏再说些什么,陈茗道便直接出了府。
“许是近日大官人得了官家看重,对政事越发上心了。”婢女道。
“确实。”黄氏点头,倒是十分认同婢女的话。
“最近就连每月必行的陈州西华都不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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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茗道接了旨意,未曾耽误便抓紧时间往宫里赶去。
到了福宁殿外,正好遇见了刚从中退出的张叔夜。
见到来者是陈茗道,张叔夜眼眸一亮,当即便先开口道。
“见过陈直院。”
说罢,念着对方未曾见过自己,还特意补了一句。
“余姓张,名叔夜。”
张叔夜?
陈茗道一下子便将其与此次汝州闹得沸沸扬扬的疫病一事牵连起来,意识到对方便是朝堂上屡次被提及的襄城知县张叔夜。
“原来是张中书。”陈茗道回了一礼。
张叔夜心中感念当初陈茗道力排众议,在众多官员都认为自己有罪时挺身而出。
“若不是陈直院当初挺身出言,要求详细审查汝州瘟疫一事,恐怕我张嵇仲今日就不会得以有幸面见官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