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未有一刻忘于政事,未常不习而熟之。”
“养晦至今日。”陈茗道神色认真,一字一句。
官家未尝不习于政事?
韬光养晦?
魏灏清不免一愣,听到陈茗道用这些略微陌生的字眼用来形容官家,心中震惊至极。
说实话,他对当今官家的印象,至今还停留在宰相章惇当初那句“端王轻挑,不可君天下”上。
在魏灏清的印象之中,官家年少贪玩,不喜政事,将朝政都尽数归于太后。
怎么看都不像一位圣明君主。
可偏偏魏灏清的父亲魏中和向来以魏郑公魏征之后裔自居,一直严格要求魏灏清,时常教诲其要秉承先祖良名,对官家、国朝披肝沥胆,死生不二。
久而久之,魏灏清便在潜移默化中渐渐形成这种意识。
…………………
但魏灏清毕竟不是麻木愚笨之人,随着这位新官家的种种事迹在民间不断传开,他对于父亲从小教导他要忠诚头一次产生了怀疑。
如果是一位昏聩之君,还有效忠的必要吗?
“陈直院所言当真?”
魏灏清思考了片刻,这才开口询问。
“这是自然。”
陈茗道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为了让魏灏清更加坚定简王赵似不如当今官家这一无比正确的想法,陈茗道还不忘再补充几句。
“今太后向氏归政,官家得以处理政事。”
“襄城县疫病一事,官家英明决断,在朝中大臣都一致认为此乃襄城知县张叔夜之过错时仍力排众议,下令彻查此事。”
“这才还了襄城县一众官员的清白。”
陈茗道说的认真,魏灏清听的也是在心。
“让百姓都知道天家并非为人蒙蔽,也并非昏昧无知。”
魏灏清沉默了一瞬,他虽为一介武官,但襄城县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是大致知晓。
仅仅经襄城县疫病之事,朝中宰辅变更,韩相被罢,中书侍郎许将替补右相。
而张商英继任许将中书侍郎之职,原襄城知县张叔夜亦有升迁。
可以说,经此一事,朝中官职变动的十分厉害。
即便他只是武官,也知道此次调动非同小可。
…………………
陈茗道这厢刚刚对赵翊一番言语夸赞,转头却见魏灏清一直沉默不言。
还以为其立场不够坚定,陈茗道当下便有意道。
“此案若经手简王,恐怕会直接敲定结案,届时这罪名便要扣在襄城知县张叔夜身上,让其为葛淙真,为韩相背负骂名。”
只要是涉及赵翊,陈茗道便会失了往日谨言慎行的“良好品行”。
此刻竟不管不顾将简王赵似与赵翊进行对比,隐约有“拉踩”之嫌。
“则汝州无数枉死的百姓永远也不得伸冤,罪魁祸首便自始逍遥度日。”
陈茗道越说越多,一时间倒是不觉得四周寒气逼人了。
“陈直院说的在理。”魏灏清开口由衷应下。
他对汝州襄城县一事颇有了解,自然也知道官家力排众议选择彻查此事的意义。
“你父亲深有远见,余希望你能秉承先祖忠贞,对官家尽心。”
陈茗道说到了自己最为在意的点上。
“这是自然。”魏灏清应下。
“肝脑涂地,为官家尽忠。”
陈茗道见状便张了张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猛地被提醒。
“陈直院须得慎言。”
陈茗道话语一顿,只见魏灏清双眼望向帐外。
习武之人对声音较为敏感,魏灏清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到有人在往此处靠近。
就在陈茗道将话又咽回去之时,篷帐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陈特使、魏都护,小的有要事禀报。”
陈茗道当即便明白魏灏清方才是听出了帐外有人走近,便出言提醒自己。
“进来吧。”陈茗道开口。
差役得了首肯,便掀开帐帘一角走了进去。
里面昏暗阴暗腻湿的环境瞬间呈现在眼前,差役顿时一惊。
外面雨大风急,原以为陈茗道和魏灏清这样的特使所待的篷帐内会暖和一些。
没想到一进去,却瞧见两位官差坐在发湿的木箱上………………
“何事。”陈茗道的询问将差役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禀陈特使,魏都护。”差役回着。
“雨势不断,冲击又大。”
“亲贵的篷帐方才漏了雨。”
“这会儿已经是住不成了。”
“竟有此事。”陈茗道眉头一皱。
“千真万确。”差役答着:“眼下外面正乱的很,小的想着毕竟事关亲贵,便来此向您禀报。”
陈茗道想了片刻,若是这差役不来禀报还好,可若是明知此事却不前去“慰问”一番,难免会多生事端。
思虑片刻,陈茗道还是决定去瞧一瞧,他起身对魏灏清道:“亲贵篷帐漏雨,你我需得去照看一二。”
随后又吩咐一旁的差役道:“让已经休息了几个时辰的抬輴吏先来此看护着。”
“莫要出了差错。”
“是。”差役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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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低垂,雷声隆隆,倾盆大雨纷纷扬扬从幽暗的空中暴雨刷刷直下,
“真是一群百无一用的酒囊饭袋!”
赵似双手背后,由身旁的侍者打着油伞,此刻对负责搭建自己篷帐的几个差役破口训斥。
“亲贵息怒,亲贵息怒。”
为首的差役头目急忙躬身请罪,连油衣都来不及穿戴,就这么在雨中淋着。
“连个篷帐都搭不好,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
“本王乃百金之躯,若是因此患了寒疾,你们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
雨越下越大,已经模糊了视线,为首的差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尽管心中犹豫,却还是开口说着:“可………可当初是亲贵您嫌搭建时辰太长,再三要求从简,小的劝言,您不听……………”
“咚。”
猛地一记闷声响起。
“还敢还嘴。”
赵似双眉皱成了“川”字,瞧见那差役结结实实挨了一击跌倒在泥水坑中,他这才慢悠悠收回了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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