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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狭小的房间里满是那挥之不散的香气,苏诚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他愣了几秒钟,等到反应过来,第一个动作就是冲过去关门。
然后他回到屋里,手忙脚乱地拿了一个破锅盖往鸡上面放,就好像这样就能阻止香味扩散出去一样。
“这鸡……是哪来的?”苏诚吓得脸煞白,结结巴巴地问。
苏棠一脸不以为意:“你怕什么,还能是偷的呀?当然是咱们家的。”
苏诚听了,吓得手直抖。
“那奶奶知道吗?大伯娘二伯娘她们知道吗?”
苏棠看得好笑,推开他,伸手揭开锅盖。
“咱们吃自家的鸡,还要问这问那?前天奶奶炖肘子的时候,也没问过咱们吃不吃啊。”
家里这些鸡虽然是苏家人抓来的,可是一直都是从前的苏棠伺候着,每天拌鸡食扫鸡屎,辛苦养了几年,原主却连个鸡蛋都吃不上。
等到苏棠穿过来,她可不会委屈自己,那么多只鸡,她吃一只怎么了。
因为喂鸡的活有苏棠干,那年蔡银花一口气抓了五十个鸡苗,后来这些鸡又年年抱窝,每个月家里都能时不时吃上几只。
苏家现在还有三四十只,就算少了一只,蔡银花也数不过来。
没办法,谁让养鸡的人是苏棠呢,家里有多少只鸡,只有苏棠心里有数。
今天凌晨她趁着苏家人都还没起来,去鸡窝直接提了一只鸡出来,以她在厨房里这么多年收拾食材的经验,她杀鸡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睡得稀里糊涂的鸡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丢了小命。
只是他们住的这小破屋实在条件有限,想烧水褪鸡毛都难,她索性用最简单的做法,做了一只叫花鸡。
苏棠坐起身,把鸡身外面的黄泥剥掉。
外层的泥块粘着鸡毛一块块掉落,露出里面油汪汪的鸡肉,香味也更加浓烈。
苏诚被这香气馋得直流口水,脸上又是害怕又是渴望,显得十分纠结。
“姐,要是奶奶知道了……”
以蔡银花的性子,如果知道苏棠不经她同意就杀了一只鸡吃,不得拿大棍子抽他们才怪。
苏棠清理干净鸡身上的泥块,撕下一只热乎乎的鸡腿递给苏诚。
“害怕就快点吃,吃光了肉,她想打咱们都没有证据。”
苏诚被苏棠胆大包天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脑子虽然还反应不过来,身体却很诚实,下意识地接过了鸡腿。
刚撕下来的鸡腿冒着腾腾的热气,黄泥焖熟的做法完美地锁住了鸡肉的油脂,眼看着黄亮的鸡油就要滴落下来,苏诚赶紧张大嘴巴咬了上去。
才养了半年多的童子鸡,肉质又鲜又嫩,哪怕没有多余的香料,依然美味多汁,只需要牙齿轻轻一扯,鸡肉便从骨头上脱落下来。
在苏诚的记忆里,长这么大他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大口大口吃着,一时分不清口中是泛滥的口水,还是鸡肉的油汁。
此时此刻,就连满心对蔡银花的惧怕都被他抛之脑后,满脑子都只有眼前这只香喷喷的叫花鸡。
苏棠看得好笑,自己也撕下鸡肉吃了起来。
这具身体实在太弱,她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这苏棠从小就包揽了苏家绝大部分家务,一年到头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严重的营养不良加上长期的高强度劳动,这原主分明就是活活累死的。
轮到苏棠穿来做主,她可不会干这种傻事。
一醒过来,她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苏家人不给她饭吃?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等到晚上她去厨房自己做就是了。
前几天抢秋收,苏家人基本都是早出晚归,晚上更是累得倒头就睡,别说苏棠在厨房里生火做饭,就算是外头打雷他们都不带醒的。
苏棠就这么昼伏夜出地吃了几天饱饭,睡了几天好觉,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不过她也知道,蔡银花对她的忍耐基本已经到了极限。
秋收的时候全家都又忙又累,蔡银花虽然不用下地,可是要在家里带几个小孙子孙女,要喂鸡喂猪,还要做一大家子人的饭,洗一家人的衣服,才几天就累得直不起腰来。
以她的性子,当然不会抱怨自家人,反而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苏棠身上。
要不是苏棠装病不干活,她至于累成这样吗?
不管蔡银花怎么不给苏棠饭吃,怎么天天在院子里骂,苏棠就是不出来。
她都想好了,要是蔡银花敢动手打她,她就跑出去大哭大闹,让全村人都来看看苏家人是怎么虐待没了父母的孤女的。
不就是撒泼吗,当谁不会呢?
好在蔡银花是真的累坏了,连打她的力气都没有,就只能嘴皮子上痛快痛快。
这几天苏棠吃饱睡好之余,就一直在琢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上一个记忆还停留在拿到国际厨神金奖的辉煌时刻,下一刻眼睛一闭,再一睁,就变成了躺在小破屋里,奄奄一息的苏棠。
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可是参考价值不大。
她在夜里做饭的时候,在用来引火的旧报纸上知道现在是八八年,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在木板上躺了好几天,苏棠都在努力分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好不容易才从原主父母的名字中找到一点线索。
她应该是穿进了一本《重回七零她走上人生巅峰》的年代文里,原主的爸爸苏得仁是文中反派大佬的手下,被老大派去盯女主的动向,想要找机会诬陷女主,没想到女主是因为提前知道未来走向,带了空间中的大量物资去支援灾区,苏得仁和妻子李志玉没有防备,不但没能找到机会,还在那一场大地震中丢了性命。
不是苏棠记性不好,实在是苏得仁和李志玉只能算得上是文中的十八线炮灰,连名字都没出现几次,只有后面女主帮助重建灾区的时候,才在死亡名单中看到了这两个人的名字。
而且那都是十二年前的事了,苏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穿书也能穿成一个连名字都没出现过的小透明。
那年原主才六岁,只知道自己一夜之间没了爸妈,又被苏家人连打带骂,说是她名字带了棠字,所以才克死了父母,小小年纪的她知道什么,也以为父母的死都怪自己。
从那以后,原主就成了苏家人的出气筒和小奴隶,她觉得自己害死父母罪孽深重,又一心要照顾好弟弟,所以在苏家任劳任怨,直到那一天被活活累死。
苏棠想到这里,嘴角微微翘起。
既然知道了自己目前的境况,她很快就捋清思路,做好了打算。
看着埋头吃鸡的苏诚,苏棠悠悠开了口。
“诚诚,你想不想跟姐走?”
正吃得欢快的苏诚听到这一句,差点儿没被嘴里的鸡肉噎死。
他三口两口把肉咽下去,瞪大眼睛看着苏棠。
“姐你说啥?你要去哪儿?”
父母去世的时候,苏诚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孩,只知道跟着姐姐,这十几年来姐弟俩在苏家互相照顾,算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现在苏棠冷不丁说要走,苏诚害怕极了,满眼都是对未来的茫然。
苏棠故意叹了口气,说:“诚诚啊,你现在大了,这些年咱们在苏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应该也看得出来……”
她抬起手背用力擦了擦干干净净的眼角,继续说:“前几天我饿得都昏倒了,奶奶还说我是装病,我算是想开了,要是再留在苏家,你姐我不是被饿死,就是被累死,反正肯定是没有活路了。”
想到这几天蔡银花对姐姐的态度,苏诚下意识地点点头。
他到底年纪小,又是男孩子,蔡银花虽然不喜欢他,也不至于像对苏棠那样死命地磋磨他。
“那你想去哪儿啊?”
苏棠把早就想好的话说出来:“咱们去省城,找咱们姥姥和姥爷去!”
在原主的记忆里,苏家人对他们姐弟非打即骂,压根不把他们当人看。
还好小姨李志兰每年都会来看望他们几次,每次都会替姥爷送些钱来,看在这些钱的份上,苏家人才没把他们赶出家门。
苏棠觉得,做一件事很容易,坚持做一件事却很难,省城的姥爷一家能坚持十几年补贴他们姐弟,说明是真心疼爱他们的。
苏诚听得张大了嘴,说:“省城?那不是很远吗?要不咱们先去找小姨吧。”
苏诚跟苏棠一样,从小就没出过村子,别说省城,就连县城他都没去过。
刚才听苏棠说要走,他还以为要去隔壁村子的小姨家。
姐姐想去省城?她怎么去?她认识路吗?
苏棠搞清楚自己的情况后,第一个也是想到向李志兰求助,但是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放弃了。
原因很简单,第一,李志兰已经嫁人了,林家也是有老人孩子的,她不好带着苏诚去投奔;第二,李志兰他们村子离石桥村不远,如果她去林家,苏家人肯定会去找李志兰打听她的消息,就算苏家人不去,时间长了,这个消息也瞒不住,苏家人迟早会知道的,这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在原主的记忆里,她觉得李志兰是个性子软弱的女人,每次来苏家,李志兰都会被蔡银花骂,甚至还会赶出去,她不觉得李志兰能护住他们姐弟俩。
但是去省城就不一样了,连苏诚都不相信她能去省城,苏家人更不会认为她去省城了。
就算以后苏家人知道了,等到那个时候,估计她也在省城站稳了脚跟,苏家人就算想把她抓回来,也是鞭长莫及。
她想了两天,觉得这主意最好。
苏诚却被她的想法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姐你要去省城?那咱们怎么去啊?咱俩不认识路啊。再说,咱们也没钱啊!”
对于一个连村子都没出过的孩子来说,连县城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至于省城,那是只有收音机里才会出现的地方。
苏棠忍不住笑,说:“你放心,有姐在呢,丢不了你!”
这几天她在厨房翻旧报纸搜集信息,再加上原主的那些记忆,大致摸清楚目前所处的位置和出行方式。
村口的国道那里就能搭汽车,李志兰每次都是这么来石桥村的。
前世时不时就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她,又怎么会被区区出行问题难住。
苏诚担心的那些事,只有一件说对了,那就是没钱。
不过,这也难不住她,这几天她找机会在苏家搜查了一圈,此刻的她胸有成竹。
“你只要决定跟姐走就行了,明天早上,你在后山路口那里等我。”
苏诚看着一脸自信的苏棠,犹豫片刻,便重重地点点头。
“姐,我听你的!”
苏棠见他答应,便笑了起来,又撕下一只鸡翅膀给他。
“快吃,一会儿就凉了!”
姐弟俩很快把一只鸡吃得干干净净,苏诚刚把碎黄泥和鸡骨头扫成一堆,就听见门外蔡银花的喊叫声。
“钻进屋里就不出来,跟你那偷奸耍滑的姐一样,还不快滚出来干活,要不然连你也别想吃饭!”
苏诚赶紧答应着,临出门前又担忧地看了苏棠一眼。
苏棠却已经舒舒服服躺下了,对蔡银花恶毒的叫骂声,她只当充耳不闻。
苏诚迈出门槛的那一刻,下定了决心。
姐姐说得没错,再这么下去,姐姐真的就要被苏家的人磋磨死了。
反正不管姐姐去哪,他都要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