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023章 红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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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在宝祥居厨房里的苏棠完全没想到自己离开后,李家人在商量什么,她正在检查锅里的老汤。

酱肉的配方是她亲自调配出来的,可是只有配方还不够,酱肉好吃不好吃,关键全在老卤上。

以前的一锅老卤能当传家宝,循环使用,时间越久,香味越醇厚香浓,那独一无二的味道,沉淀了悠长的岁月,浓缩了各种食材的精华,是无数老店绝不会轻易示人的珍宝。

她要把宝祥居的酱肉长长久久地做下去,这锅卤汤至关重要。

把一锅卤汤滤去杂质,煮开封存,明天卤肉的时候,就可以继续再用了。

她虽然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但是也没想到,开张第一天,酱肉就卖得这么好。

这样看来,要不了多久,她就得让肉联厂每天多送一些肉了。

苏棠想得没错,接下来的几天,酱肉卖得越来越火爆,后面居然有人早早就来排队,生怕买不到了。

虽然酱肉的价格不算便宜,可是挡不住它太好吃了啊!

吃过一次还想吃,自己吃了还想让亲人朋友吃,送礼的想着买酱肉送人,请客吃饭的想着买来给桌上添一道菜,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宝祥居的酱肉天天供不应求。

店里实在忙不过来,张雪梅和李文斌他们都有工作,不可能天天来帮忙,苏棠只好又紧急招了几个服务员,这才勉强能应付过去。

好在店里生意好,多招几个服务员也不怕发不出工资。

这么忙了一个星期,酱肉的销量总算稳定了下来,每天上午能卖两百斤左右,下午还能再卤出来一百多斤。

生意步入了正轨,人手也够用了,苏棠便准备开始做新品和炒菜了。

这天正好是个星期天,上午卖完酱肉,她跟李婷商量,想写个招工启事,招几个后厨工作人员。

两人正商量着怎么写启事,怎么定工资,忽然听见门外的温礼香惊喜的声音。

“志兰,你怎么回来了?”

听到这一句,李婷顿时就坐不住了。

“是小姑回来了?!“

她扔下手里的笔,起身往外跑。

她只有两个姑姑,大姑早早就去世了,只剩下李志兰一个小姑,还嫁在乡下,偶尔过年的时候才能看到一回。

听说李志兰来了,李婷格外高兴。

苏棠见李章儒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忙过去搀起他。

“姥爷,咱们出去看看。”

李章儒点点头,拄着木棍往外走。

还没过年呢,李志兰怎么回娘家了?莫非是有什么事?

祖孙俩走出门,看到李婷已经拉着李志兰的手,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李志兰身旁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分别是林国庆和他们的儿子林青山。

林青山十五岁了,长得比李志兰都高,这会儿正被温礼香拉着说话。

李志兰从到家门口就一直在找苏棠,这会儿看到苏棠和李章儒出来,眼圈顿时就红了。

“棠棠,小姨对不起你!”

李志兰快步走上前,看到穿得干干净净的苏棠,心里一颗石头才落了地。

虽然知道苏棠姐弟俩已经到了省城姥姥家,一切都好,可是没亲眼看到之前,她还是不放心。

苏诚也从隔壁出来了,喊了一声:“小姨,小姨夫!”

李志兰把他拉到身边,仔细看了又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孩子,都是小姨不好,小姨心笨眼瞎,害你们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积攒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李志兰抱着两个孩子,哭得泣不成声。

苏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心安慰李志兰几句,却又说不出口。

穿到这里以后,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李志兰。

原主记忆中李志兰的影子逐渐清晰,这个小姨为了能让两个孩子在苏家有好日子过,一直是个软弱好说话的形象,每年送好几次钱过去,却还要受苏家的冷言冷语。

她能理解李志兰的难处,她也有家人孩子,没办法亲自抚养原主和苏诚,再说,有李家送来的钱,苏家也不可能把两个孩子给李志兰养的。

对李志兰来说,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这边又是笑又是哭的,很快引来了邻居们的注意。

斜对门的石大娘拎着一块豆腐,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李老师,家里来亲戚了啊?”

温礼香这才回过神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跟石大娘说:“是我小闺女一家回来了!”

说着便拉着林青山往屋里走,招呼道:“来,都进屋说话。”

大家进了屋,林国庆则把他们带的东西搬了进来。

刚才只顾着寒暄,都没注意李志兰他们带了什么,现在看到林国庆大包小裹地往屋里搬,转眼就把屋里的空地占了一多半,大家都一脸惊讶。

“小姑,小姑父,你们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啊?”李婷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的一大堆包裹。

李志兰手里还拉着苏棠不放,一边含着眼泪一边笑了。

“难得回来一趟,正好家里新打了粮食,就带了一些,还有我公公婆婆给爸妈拿的………………”

她放开苏棠,走过去打开袋子,一样一样往外拿。

“这是新磨的面粉,蒸馒头可香了,这一袋子有五十多斤,够你们吃一阵儿的,这是家里的咸鸭蛋,晒的粉条,地瓜干,临出门前,又杀了几只鸡熏了,还有十斤腊肉………………”

看着李志兰变戏法似的从化肥袋子里拿出一样样东西,大家都惊呆了。

温礼香一边帮她整理,一边忍不住抱怨:“你说你,回来就回来,背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如今不是前些年什么都要票,粮食也不好买的时候了,现在城里什么都买得到,你还带这么多,路那么远,把你们累坏了可怎么办?”

从李志兰他们村子到省城,一路可麻烦了,只坐火车就得一天一夜,前不久苏棠和苏诚才到的,看把俩孩子折腾的。

现在李志兰一家三口过来,又带了这么多东西,这一路的辛苦可想而知。

李志兰到了娘家,明显高兴多了。

“累啥呀,不是有国庆嘛,再说青山也大了,一路都是他俩拿东西,我都没费什么劲。”

林国庆也笑着说:“不累,路上又是汽车又是火车的,不用走多远。”

他们进省城一趟不容易,当然要尽可能多带点儿东西。

东西实在太多,温礼香收拾不过来,索性先放那儿了,去厨房拿了几个碗,拎着暖壶给他们冲麦乳精。

“青山,坐这一天的火车累坏了吧,快趁热喝了。”

这麦乳精是李章儒特意买了给苏棠和苏诚补身体的,正好给林青山和李婷也冲了两碗。

林青山谢了温礼香,高高兴兴地捧着碗喝了起来。

李婷却不肯喝,把自己那碗给了李志兰。

“我不爱喝这个,小姑你喝吧。”她不等李志兰拒绝,继续说道,“你们来了,我得回家跟我爸妈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说着起身就走,温礼香赶紧追出门去,说:“把你爸妈和你哥都咸回来,晚上大家一起吃饭!”

李婷大声答应了,骑上自行车走了。

家里一下子多了三个人,苏诚有些局促,这会儿端着温礼香塞给自己的麦乳精低头喝着,听大家说话。

李志兰拿完东西,又走到苏棠和苏诚身边。

“棠棠,诚诚,这是我儿子林青山,比诚诚大一岁,青山,过来见见你表弟。”

两个孩子虽然是姨表兄弟,可是没有见过几次面,彼此之间并不太熟悉。

林青山走过来,大大方方地说:“你叫苏诚是吧,我妈可惦记和你棠棠姐了,没事就在家里念叨你们。”

苏诚露出一个笑容,小声叫道:“青山哥好。”

李志兰看看苏诚,又看看林青山。

林青山虽然只比苏诚大一岁,身高却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瘦瘦小小的苏诚站在林青山面前,就像个小孩似的。

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看棠棠和诚诚瘦的,老苏家那帮人可真是不干人事!”

温礼香怕苏棠苏诚伤心,忙岔开话题:“难得你们回来,别提那些难受的事,青山,你想吃点儿啥,姥姥给你买去。”

林青山也不客气,大声喊道:“红烧肉!姥姥做的红烧肉最好吃!”

李志兰笑着拍了一下他:“你就知道吃!”

温礼香也笑:“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吃得多才长得壮呢,姥姥这就买肉去!”

苏棠顺势起身:“姥姥,我去饭馆那边,咱们一起走。”

“饭馆?”

李志兰和林国庆他们不知道内情,听了这话都有些奇怪。

温礼香急着去市场,一边拿菜篮,一边说:“咱们旁边那个饭馆是棠棠开的,让你爸跟你们说,我和棠棠得出门了。”

苏棠和温礼香一起出了门,听到身后传来李章儒的声音。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你们是不知道啊,咱们棠棠可厉害了......”

后面的话苏棠没再听,她去了宝祥居。

下午的酱肉已经在锅里了,赵胜男等人看着火。

开业这些天,赵胜男成了店里的主力,出力的活她全都包了,肉联厂送来肉,她直接扛起半扇猪就进了厨房,苏棠看了都惊讶。

能招到力气这么大的服务员,她这是捡到宝了啊。

苏棠进店看了看,现在还没到卖酱肉的时间,屋里依然有客人在等着,生怕出锅以后买不到。

有赵胜男和几个服务员,店里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几乎不用她操什么心,苏棠琢磨着,下个月得给赵胜男她们涨工资。

很快酱肉出锅,新老顾客进门买肉,店里又是一阵忙碌。

现在开业优惠已经没有了,顾客们也开始理性消费,老顾客多是来买个三两半斤的,一两块钱的肉,回家添个菜,全家都能跟着解解馋。

没到晚饭时间,酱肉就全都卖完了。

几个服务员把店里打扫干净,苏棠留在最后,让她们先走了。

听着这边的人都走光了,林青山跟在苏诚后面,好奇地往这边看。

他已经听李章儒说过了,隔壁的饭馆居然是苏棠开的!

棠棠姐才比他大三岁,就能自己开饭馆了?

听了这话,他心里别提有多好奇了。

苏棠抬头看两个半大小子在门口往里看,冲他们招招手:“想看就进来看吧。”

林青山胆大,听了这话果然就走进来了。

“棠棠姐,这店是你一个人开的?”

苏棠听着好笑,说:“我一个人哪开得起来?咱们姥姥姥爷,舅舅舅妈,表哥表姐他们都帮了不少忙呢,对了,还有刚才那几个姐姐,她们是店里的服务员,也帮我干了很多活。”

林青山说:“可是姥爷说了,咱们家里人只有你能做得出酱肉,要是没有你,这店可开不起来。

这倒是实话,苏棠点点头:“嗯,确实是这么回事。”

林青山看了看店里,脸上是掩不住的羡慕。

“姥爷说,以后这店他是要留给你的,别人都不给。”

虽然知道李志兰和林国庆不会做这种事,可是李章儒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把那天跟李志远一家说的话又跟李志兰说了一遍。

苏棠倒是第一次听到这话,她沉默片刻,说:“姥爷对我是很好的。”

林青山坐在桌子旁边,说:“姥爷对我也挺好,还问我明年毕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林青山十五了,明年就要初中毕业,他自己是不想再继续读书的,林国庆和李志兰却有不同的想法。

这次带他进省城,也是想让他多见见世面。

虽然还没来得及去逛逛省城最繁华的地方,可是到姥姥家第一天,就给了林青山不小的震撼。

苏棠才比他大三岁,就能自己开饭馆了,他呢,以后能干什么?

原本想着毕业以后就留在杏山村,在家里种地干活,反正村里人都是这么生活的。

可是出来才两天,他的想法就动摇了。

从村子里到县城,从县城到省城,跑了这么一趟,他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居然这么大。

省城跟杏山村完全不一样,这里有宽得让人害怕的大马路,有高得让人眼晕的大楼,以前在村子里一年都见不到几次的小轿车,在城里的街道上却到处都是。

同样都是人,生活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所以,听了李章儒说起苏棠的事,他就对这个表姐无比好奇。

她跟他一样,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为什么她就能开饭店?

城里人的钱,那么好赚的吗?

苏棠见他明显是想跟自己聊聊的样子,便坐在他面前。

“那你有什么想法呢?“

这句话倒把林青山问住了,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等我初中毕业了,能不能来你的饭店当服务员?”

刚才棠棠姐说了,服务员也能干不少活,应该能挣到钱吧。

苏棠忍不住乐了:“你的想法就是以后给人当服务员吗?”

林青山语塞。

苏棠继续问:“当了服务员以后呢?能干什么?难道你想一辈子当服务员?”

林青山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他才十五岁,哪里会想那么长远的事。

对他来说,能不种地,而是进城打工,就已经是很厉害的了。

苏诚跟他玩了一下午,还是挺喜欢这个表哥的,现在看他被问得张口结舌,便说道:“青山哥,我姐跟我说,不管干什么,都要有文化,要多看书,多学习………………”

林青山很不解:“当服务员也要有文化吗?”

苏诚不知道怎么回答,求助地看向苏棠。

苏棠直接说:“既然你这么说,那明天你过来当一天服务员试试吧,一天工资一块钱,你要不要来?”

“真的?”林青山顿时眼睛一亮。

那可是一块钱呢,够买好多零食了。

苏棠点头:“真的,明天你来店里,别的服务员干什么,你跟着干什么就行。”

林青山高兴坏了,大声说:“行!”

李志兰总让他读书,让他考县里的高中,可是他真不想再读书了。

他就不明白了,在家里种地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辛辛苦苦念书?

趁着这个机会,他正好证明一下自己,不用上学也照样能挣钱!

两个人刚商量好,温礼香进来了。

“棠棠,你这边忙完了?那我让你小姨他们过来了。”

那边屋子小坐不开,一会儿李志远他们一家也要过来,在宝祥居这边吃饭正好。

苏棠对林青山点点头,笑着对温礼香说:“好,姥姥,晚上咱们做几个菜啊?“

温礼香说:“今天没买到五花肉,不过买了一条大鲤鱼,还有鸡和豆腐。晚饭我跟你舅妈和你小姨做就行了,你累一天了,去屋里歇会儿吧。”

“那怎么行?小姨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怎么也得下厨做个菜。”苏棠想了想,说,“要不我做个红烧鱼吧。”

“那也行,我来收拾鱼,你负责做就行了。”

说话的功夫,李志远和张雪梅他们来了。

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互相问候,抢着说话,女人们挽起袖子进厨房做饭,男人们则把几张桌子凑在一起,李志远催促李文斌快去买啤酒,说晚上要跟林国庆好好喝一顿。

外面聊得热火朝天,厨房里也是忙忙碌碌。

为了做酱肉,厨房里砌了好几眼大灶,现在三个大锅生着火,苏棠做红烧鱼,李志兰炖鸡肉,张雪梅炒菜,温礼香在一旁都插不下手去。

众人一起干活,一桌子菜很快就做好了。

大家在拼好的大桌旁纷纷落座,男人们喝酒坐在一起,林青山和苏诚坐在边上,挨着李志兰,李志兰另一边则是苏棠。

大家坐好,温礼香指着桌上的菜介绍起来。

“这红烧鱼是棠棠做的,你们赶紧尝尝。”

饭桌上的规矩是鱼头要对着长辈,也要长辈动筷以后才能吃,等李章儒先用筷子挑了一点鱼肉,大家便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筷子。

红褐色的鱼身经过炸制和炖煮,此刻看起来肉质酥烂,浸泡在柔润的酱汁里,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增。

鱼身上铺着翠绿的葱花和红艳艳的辣椒粒,好看得让人不忍破坏。

李志兰都看傻了:“这是棠棠做的?”

温礼香一脸骄傲:“你不知道吧?棠棠的手艺特别好!”

李志远已经挑了一块鱼肉入口,这会儿香得说话都含糊起来。

“棠棠做的菜,比国营饭店的大厨都好吃!”

连哥哥都这么说,李志兰不由得好奇起来,夹起一块肉放进嘴中。

咸甜适口的酱汁中满是鱼肉独有的鲜美滋味,肉质滑嫩又细腻,微微的辣更是点睛之笔,吃起来回味无穷。

李志兰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原本没什么胃口,可这口鱼肉一下肚,整个肚子就好像苏醒过来了似的,一个劲咕咕叫唤着,急切地想再多吃一些。

她连吃了两大块鱼肉,只觉得浑身都舒坦起来。

哪怕是浸染了少许酱汁的米饭也格外好吃,就着红烧鱼,她能吃一大碗!

一时间大家都忘了说话,只顾着夹鱼肉吃。

温礼香一边吃,一边习惯性地给苏棠和苏诚夹菜。

“这鸡是你小姨的,好吃,你们尝尝。

“这块鱼肚子上的肉没刺,棠棠你吃。”

“青山,你多吃点儿啊。”

听了温礼香的话,李志兰才意识到自己忘了给苏棠苏诚夹菜了。

她特意拉着两个孩子坐在自己身边,本想着吃饭的时候多照顾一下两个孩子,可这红烧鱼实在太好吃了,她一时间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她赶紧夹了肉,放在苏棠和苏诚的碗里。

“棠棠,诚诚,这些年你们受苦了,多吃些,好好补补身体!”

看到两个孩子瘦弱的模样,李志兰顿时觉得眼前的饭菜都不香了。

她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说:“爸,妈,哥,我得跟你们道歉,这些年都是我不好,没照顾好棠棠和诚诚,辜负了爸妈的信任......”

说着说着,她眼泪就掉下来了。

省城离得远,李章儒身体又不好,李志远他们有工作,这些年都没有去看过苏棠和苏诚。

当然,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李志兰就在隔壁村,相比省城的李章儒等人,李志兰去苏家要方便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