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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得贵还算好的,只是跟一群小偷小摸或者打架斗殴的人关在一起过夜,渴了有凉水,饿了有馒头,至于其他室友是否友好,就不得而知了。
马红英则是因为在警局撒泼,还抓了一个女警的头发一把,算是袭警,因此被关单间里好好冷静一下。
挨饿受冻了一晚上,马红英整个人清醒多了。
第二天把她带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配合民警询问了。
虽然她性子厉害,可是进了派出所,这点招数根本就不够看的,民警们什么样的地痞流氓没见过?马红英这样的农村老娘们,在派出所里连一个晚上都熬不过。
这不才关了一夜,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苏得贵和马红英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来历和目的,派出所民警拿着他们的户口本,打电话去石桥村核实,确定石桥村的确有这么两个人,相貌身高年龄都符合,人也确实是来省城了,这才算是认定了两人的身份。
接着又根据他们以及证人们的供词,研究了事情的性质,最后定性为苏得贵和马红英蓄意挑衅,跟人打架斗殴,路人群众则是见义勇为。
简而言之,他们俩这顿揍是白挨了。
苏得贵很不服气,又拿苏棠是苏家的人,他是苏棠长辈那套说辞出来。
民警只好耐心地又给他们普法,告诉他们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不是户口在苏家,孩子就是苏家的附属品了。苏棠已经年满十八岁,是有自主能力的行为人,她可以自己决定留下还是回苏家,所以她完全没有做错。
但是苏得贵和马红英强行打人抢人,那就是犯法,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往严重了说,如果认真追究起来,他们犯的是流氓罪。
这个年代没有寻衅滋事,凡是打架斗殴和调戏妇女等罪名都统称为流氓罪。
苏得贵和马红英听得半懂不懂,但是最后他们听明白了。
托了前几年严打的福,流氓罪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电视和报纸上动不动就说谁谁犯了流氓罪,要从重从严处罚,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抓走拘留,夫妻俩顿时就不敢吵着要苏棠回去了。
民警跟他们说得很清楚了,如果苏棠自己不愿意,他们不能把苏棠强行带回去,否则就要被抓起来拘留,甚至被判刑蹲监狱。
这可把苏得贵和马红英吓坏了,不就是带自家孩子回家嘛,咋就要被抓起来了呢?
苏得贵不死心,问他们能不能带苏诚回去。
苏诚不到十八岁呢,他可是老苏家的孙子!
民警简直拿这两个法盲没办法,只能告诉他们,苏诚虽然没有父母,但是有已经成人的姐姐,姐姐是有监护权的。
也不用拿祖父母的监护权说事,法律规定了,父母去世后,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都是第一顺位的监护人,已经成年的兄姐也有扶养未成年弟妹的义务。
而且,苏诚已经十四岁了,已经有了独立的意识,是有主见的少年人了,就算苏家告到法院去,法院也会尊重苏诚的个人意愿,看他是想回苏家,还是要留在李家。
苏得贵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苏诚肯定是不会选择回苏家的。
人家在省城姥姥姥爷家过得这么滋润,亲姐姐也在身边,怎么可能再回村里给苏家人当牛做马。
得到这样的回复,夫妻俩呆若木鸡,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民警看他们两个人都傻了似的,又告诉了他们打架斗殴这件事的处理结果。
苏棠和李家那边表示绝不谅解,于是按照规定,两个人被判处行政拘留十天的处罚。
本来还应该罚款的,但是这两人是一分钱也没有了,又没有工作单位,就算判处罚款,这钱也没地方要去。
苏得贵和马红英身上没钱,城里又没有熟悉的亲友探望和送东西,这十天在拘留所里简直过得生不如死,等放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折腾得?相了。
即使这样,他们还是赖在拘留所门口不走。
他们身上一点儿钱都没有了,买不了回家的车票,省城里也没有落脚的地方。
工作人员得知两人的情况,帮他们给石桥村打了个电话。
吴村长十天前接到了省城派出所的电话,知道苏老二两口子被抓进了派出所,差点儿没笑破了肚皮。
挂了电话,他就出去把这件事告诉了村里人,不到半天的功夫,村里人全都传开了。
风风光光去省城的苏老二两口子,被抓起来了!
甚至还有人传成两个人犯了事儿,被抓去劳改或者蹲笆篱子的。
这几天,苏家沦为全村人的笑柄,所有人出门都不敢抬头。
在这种情形下,苏老头接到省城拘留所的电话,让他们寄钱来给苏得贵两口子买车票,顿时气炸了。
“没钱了?走之前给他们拿了三十块钱呢,咋能没有钱呢?”
“他们自己把钱祸害光了,还要我出钱给他们填窟窿?”
“老子不管,没钱就别回来了!”
苏老头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气呼呼地回家了。
老二这两口子,把他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还让他出钱给他们买车票?做梦!
没钱干脆就别回家了,回来也是他的人!
那边拘留所挂了电话,告诉苏得贵和马红英,说苏家人不寄钱,也不管他们,问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苏得贵哪还有其他办法,听说苏家不管他了,他又是愤怒,又是失望。
他来省城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找回苏棠,把苏家的钱带回去?
他是为了谁啊,吃了这么多辛苦,又是被骗,又是挨打,还被关了十天!
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家里人居然说不管他了!
苏得贵抱着头蹲在地上,别提有多憋屈了。
既然他们身上没有钱,又找不到人帮忙,派出所只有把他们送去收容站。
收容站的全称是盲目流动人口收容遣送站,主要是收留那些离开家乡到处流动的人员,收容站可以收留他们,并将他们遣送回乡。
本来这个政策是好的,但是后来被有心人利用,成了蹭吃蹭喝,在外溜达够了就免费蹭车回家的地方,所以收容站后来出了规定,凡是被遣送回家的,一律自己掏钱买车票。
没钱也没关系,收容站会提供工作机会,挣够路费就可以回去了。
比如苏得贵和马红英这样的壮年劳动力,这次就被送去了采石场,天天抬石头。
累死累活干了十多天,两个人终于挣够了回去的路费,由收容站统一送上火车,遣送回新台县。
到了县城由相关人员接手,送到镇上,再送回石桥村。
如此一路高调地回了家,等苏得贵和马红英一进村,就被一群孩子刮着脸皮叫“盲流子”。
两个人如丧家之犬一样跑回了苏家,那群孩子还在后面笑着喊着自己编的童谣。
“草地刚刚长嫩草,两个盲流上面跑,苏家的脸全丢光,还是挨打挨得少……………”
听着孩子们欢快的声音,两口子恨不能找个地上缝钻进去。
只是土路上哪有缝可钻,他们只能抱着头拼命往家跑。
才进了苏家院门,迎面就飞来一个沾着污泥的鞋底子。
“你俩还回来干啥,咋不死在外头?”
喊话的人是蔡银花,她这些天差点儿没让苏得贵的事给气死。
搭了她三十块钱,结果苏棠苏诚没带回来,还背上了盲流的外号。
这两个东西,真是光腚拉磨,转着圈的?人!
苏得贵的脸被鞋底子砸了一下,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板着脸回了自己屋,再也没出来。
蔡银花在院子里嗷嗷骂了好几句,转过脸瞪着马红英。
“到底是咋回事,你给我说明白!”
马红英不敢像苏得贵那样摔门进屋,只好站在一旁,把路上的经历全都说了一遍。
一听到苏得贵在外面跟人下棋,钱被骗光的事,蔡银花气得几乎当场厥过去。
一旁的苏得富和苏得利两家人听得乐不可支,还得死命忍着。
叫他抢着去省城,出去就丢人了吧?
蔡银花气得咬牙切齿,连后面苏得贵和马红英一路吃的苦都一点儿不带心疼的。
“活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敢跟人家下棋呢,咋不把裤子也输光了再回来?”
马红英硬着头皮顶着蔡银花的骂,还得继续往下讲。
听说苏棠开了饭馆,一天能挣一百多块,苏老大和苏老三他们听得眼睛都直了。
那可是一百多块啊!要是那么挣钱,要不了三个月,苏棠就能成万元户了!
蔡银花更是磨牙霍霍,把苏棠恨到了骨头里。
“这个死丫头,跟她妈一样,就是个不安分的东西,我就说她偷钱能干什么,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
蔡银花认定了苏棠偷了她的钱,更认定了那饭馆是用这钱开起来的。
所以,苏棠挣的钱,就应该是苏家的钱!
“你们两个真是蠢到家了,苏棠现在这么能挣钱,难怪老李家不放他俩回来,你们还傻乎乎地去抢人,人家没把你们送大牢里头就算好的了!”
如果是苏棠能给苏家挣这么多钱,苏家人也得抱紧苏棠这个摇钱树,说啥也不能放手啊。
那可是一天一百多块钱啊!
蔡银花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马红英知道自家两口子犯了大错,战战兢兢地继续往下说。
蔡银花冷着一张脸,气呼呼地听她往下说。
等听到最后,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说派出所是咋说的?你们没有省城户口,也没有住的地方,所以就是盲流?”
马红英小心地点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蔡银花皱起眉:“苏棠他俩的户口也在农村,他们咋就不是盲流?”
马红英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努力思索了一会儿,说:“可能因为他们有亲人在省城,能收留他们?”
苏棠和苏诚在省城有姥爷有舅舅,就算没户口也有地方住,当然就算不上盲流了。
“哼,有亲人收留又能咋样?他俩的户口还在咱们家呢!”蔡银花想到这里,脸上露出阴渗渗的笑容,“没有户口就是盲流,只要咱们把住他俩的户口,早晚有一天,他们得回家来!”
没有户口,就算在省城住一辈子也是盲流!
没有户口,苏诚上不了学,他俩以后也都结不成婚,一辈子都得当盲流!
既然他俩不肯回来,那就别回来了,等到他们长大了要用户口的时候,早晚会求到苏家来!
把苏得贵和马红英送进了派出所,苏棠便没再关注他们了。
她得赶紧回家,准备明天做酱肉的事。
今天放出话去,说明天酱肉半价,肯定会有很多人来买酱肉。
虽然这个价格完全是赔本生意,可是苏棠觉得,赔这么点钱还是挺值得的。
就比如今天,要是没有街坊邻居们帮忙,她少不得要吃点儿苦头,苏得贵和马红英两口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现在多好,多亏了这些邻居和顾客们,她和家里人都毫发无损,别说半价卖酱肉,让她免费送都可以,就当破财消灾了嘛。
再想到苏得贵和马红英被打得倒在地上直哼哼的模样,她就觉得解气极了。
这钱,花得值!
苏棠回到家,去小卖部给肉联厂打电话,多定了两百斤猪肉。
现在宝祥居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明天又要打半价,五百斤猪肉都不一定够卖。
这天有不少人都亲耳听到苏棠说酱肉半价的消息,高兴之余,回去想想又不敢相信了。
生猪肉还要一块八一斤呢,做成酱肉那斤两还要缩水,宝祥居卖一块七毛五一斤,那不是干赔钱吗?
所以大家心里都有疑虑,猜测苏棠是不是随便说说的,或者明天就卖几十斤酱肉,意思一下就得了。
不管怎么想的,酱肉半价这个消息还是让无数人心动不已。
第二天一早,头天知道消息的人群把宝祥居的门口挤了个水泄不通。
万一真有便宜酱肉,没抢到岂不是要后悔死了?
眼看着门口这条街都被堵了一半,还有越来越多的人赶过来,苏棠只得打开大门,对大家说:“大家不要挤,今天店里有三百多斤酱肉,全部半价出售,每人限购两斤!”
平时酱肉是不限购的,先到先得,可是今天的价格实在太便宜了,要是不限购,只怕有的人能一口气买几十斤,那样后面的人就买不到了。
听到苏棠亲口这样说,外面的人群都欢呼起来。
“真是半价?这也太划算了!”
“有三百多斤呢,就算每个人都买两斤,也够咱们这些人买的了。”
“这价格太实惠了,我得回去把我家里人都叫过来,一人买两斤!”
于大婶早上起晚了,来的时候已经挤不进去了。
她生怕一会儿排不到自己,急得一个劲儿冲苏棠喊。
“棠棠,给我留两斤酱肉啊,要瘦点的,我现在给你钱!”
她这么一喊,许多人也反应过来了。
虽然酱肉够卖,可是不一定能买到自己想要的部位啊。
于是大家也跟着于大婶一起喊了起来,要猪耳朵的,要猪尾巴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苏棠一个人哪里喊得过这么多人,只好叫赵胜男出来帮忙。
赵胜男搬了个板凳,凳子上一站。
“大家伙都静一静,听我说!”
她个子本来就高,站在凳子上更是鹤立鸡群,再加上那大嗓门,喊了几声,大家就逐渐安静下来。
赵胜男便把苏棠的话转达给大家:“棠棠让我跟大家说,请大家别着急,酱肉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能出锅,请大家排好队,我给大家登记,把各人想要的斤两和部位都写上,我们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
“排在后面的也别担心,如果上午买不上,下午还会做一次酱肉,大家按照登记的顺序来买,还是半价!”
听她这么说,大家就放心了,也不再拥挤在一起。
反正那么多肉,基本都能买到,买不到还可以预定下午的,今天肯定都买到半价酱肉。
石大娘听了顿时高兴极了,喊道:“棠棠,晚上给我留五个酱猪蹄!我得先送孙子去托儿所,怕回来晚了买不到!”
昨天她可是群殴苏得贵和马红英的主力,苏棠当然一口答应。
“好勒,石大娘您先去忙着,我给您登记上!”
大家喜笑颜开,排队的排队,登记的登记,就等着吃好吃又便宜的酱肉了。
很快,上午的酱肉就卖完了,苏棠根据登记的信息,让肉联厂再多送两百斤猪肉来,这样就够卖的了。
下午来买酱肉的更多,有的人是后知后觉才知道消息赶过来的,幸运的能买到半价的酱肉,运气没那么好的,就只能看着别人买到的酱肉眼馋不已了。
半价的酱肉啊,没抢到简直亏死了!
石大娘从托儿所接了孙子小虎回来,直接去宝祥居取了五个酱猪蹄。
她一手领着小虎,一手拎着一袋子酱猪蹄,喜滋滋地往家走去。
小虎才四岁,这会儿看着石大娘手里的猪蹄,口水都流出来了。
“奶奶,奶奶我要吃猪蹄!”
自打宝祥居开业以后,他就爱上了宝祥居的酱肉。
尤其是那酱猪蹄,肉皮又肥又嫩又香,他怎么都吃不够。
只是宝祥居的酱肉太抢手,尤其是猪蹄,天天就那么几个,如果石大娘去晚了,经常买不到,即使运气好买到了,也通常只能买到一个。
一个猪蹄回家切切,就那么几块,家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群人,每人吃一块就不剩什么了,他每次都吃不够。
所以,今天看到奶奶居然一下子买到了五个猪蹄,小虎又是心急,又是嘴馋。
这么多猪蹄呢,今天他一定能吃个够!
能买到这么多还这么便宜的猪蹄,石大娘也格外高兴。
“你个馋小子,就知道吃!前面就到家了,等回家再吃!”
见石大娘不答应,小虎虽然馋得直咽口水,还是不敢再吵了。
要是再闹腾,奶奶不给他吃了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小虎只觉得回家的心情格外迫切,迈着一双小短腿往家跑,跑得比石大娘都快。
石大娘喊不住他,也知道孩子是急着回家啃猪蹄,心里觉得好笑,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她家就在宝祥居斜对面,很快就到了。
祖孙俩回来得早,现在小虎爸小虎妈还没下班回来,石大爷应该是去公园遛弯了,也没在家。
石大娘打开房门上的锁头,小虎一下子冲了进去,进屋就喊道:“奶奶,现在可以吃猪蹄了吗?”
石大娘看他着急,故意板起脸说:“老师教过你们没有,吃东西之前要做什么?”
“要先洗手!”小虎立刻大声喊出答案,连忙噔噔跑去洗手盆前,“奶奶,我马上洗手!”
洗手盆是空的,小虎也不用石大娘帮忙,自己跑去水龙头那里用舀子接了水,倒进洗手盆里。
“小肥皂,手中拿,手心手心搓搓,手背手背搓搓......”
小虎一板一眼地背诵着老师教的洗手口诀,认认真真地洗着手。
看到他难得这么听话,石大娘忍不住笑了。
她提着猪蹄去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馒头是她出门前就蒸好了的,现在温度正好,她想着再做一锅鸡蛋汤,拌个黄瓜,就着猪蹄吃,今天的晚饭就齐活了。
她在锅里烧着水,然后打开了袋子。
小虎正好洗完手跑过来,看到五个肥肥胖胖的猪蹄,顿时欢呼出声。
“噢,太好了,有猪蹄吃喽!”
石大娘拍开他迫不及待伸过来的手,笑道:“还没切呢,这么大一个,你自己吃得完?”
小虎眼睛不错地盯着猪蹄,一边咽口水一边猛点头:“吃得完,吃得完!”
他馋了好久了,做梦都想自己抱着一个大猪蹄啃!
那可是一整个猪蹄啊,想想就觉得过瘾!
石大娘却显然另有打算,她把袋子里的猪蹄拿出来,一边拿一边念叨。
“这个给你小叔留着,他下班......这个一会儿给你大姑家送去,你亮子哥正长身体呢……”
眼看着石大娘一边说着,两个猪蹄就分出去了,小虎急得快哭了。
“奶奶,我也长身体,我要吃猪蹄!”
石大娘被他缠得没法,只好拿起一个最大的猪蹄,放在菜板上,从中间剁开。
猪蹄已经被卤得熟烂,不用怎么费力,就分成了好几块。
小虎等得心急如焚,见石大娘放下菜刀,就赶紧抢了一块带大骨头的猪蹄,直接啊呜一大口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