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已经走到那潮湿阴暗的洞穴的深处。
什么炮火声、呼喊声，甚至与明哥交战的声音都消失了。
幻视变成了真实，他好像真的一下从顶上战场来到了这洞穴里。
‘那现在操纵身体的是谁？’
洞穴幽暗寂静。
他继续往前走。
彻底的黑暗仿佛诉说这是他埋在记忆极深处，甚至不敢回忆的地带。
水已经淹到了布鲁斯腹部。
有三艘小舟停在洞穴的底部，再往下，河水跌落数十米，一路汇入地下暗河之中。
而在河水边缘，有根火把亮起。
照亮两个身影。
一个是他自己。
黑灰色蝙蝠战衣写满了疲惫，却用着决绝的姿态死死掐着……
小丑的脖子！
“因为你，又死了很多人。”
“咳…咳咳…很好…那很好啊。”
“你还记得那个笑话吗哈哈。”
“那两个病人……的笑话，我上次跟你说是什么时候来着，哼哈哈哈哈，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
小丑挣扎地拧着脖子，在蝙蝠侠的手掌争得一点喘息和说话的空间。
“.....从前，在一家精神病院里有两个人。”
“有天晚上，他们决定不要继续住在精神病院了，于是他们逃了出去。”
“他们爬上了屋顶，越过了两栋建筑之间的狭窄缺口，他们看到了城镇的屋顶，在月光之下延展……通向自由的世界！”
“第一个人毫无困难就跳过去了，但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却不敢跳…你知道的，他很怕掉下去。”
“于是第一个人想到一个主意…”
“他说：‘嘿，我有带手电筒，我把它打开照在两栋建筑之间，你就可以踩着光柱走过来了。’
但是第二个人却摇头，他说：‘什么，什么，你当我是疯子吗？
你铁定，会在我走到一半时关掉他的！’哼哈哈哈哈…”
小丑笑得满眼泪花，脸色紫青。
有气出没气进。
蝙蝠侠手上的力量还在不断加剧，小丑的脖子就抓在他的手上，像是脆弱的麻杆一样。
“哼…呵呵…”
“现在…你要…走过来吗？”
“呵呵呵呵。”
哗！
暗河边的火把骤然熄灭，小丑那微弱的呼吸声彻底消失。
黑暗中。
一只只蝙蝠张开了猩红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洞穴的入侵者。
‘我真的杀了他！’
布鲁斯揪住头发，一股难言的恐慌蔓延全身，让他的身体僵硬住，心灵胆颤。
他蜷缩在黑暗之中，暗河的水淹了上来，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管家阿福曾经问过他许多次。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个小丑呢？
和他的罪恶相比，一次次宽恕已经奢侈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那时。
自己的回答是：
“阿福，我一直在怀疑…不，是肯定，小丑往自己心脏里注射了某种恐怖毒素。”
“会在自己死亡的瞬间，感染那个杀死他的人，将那个人变成新的小丑。”
“阿福…我有很多次要杀了他，他也想要我杀了他。”
“但我……不敢。”
所以现在就是那种情况吗？
我杀了小丑，所以毒素侵蚀了我，为了保护哥谭，也为了不让自己变成小丑，我将自己给放逐了？
真相就是这样，对吧？
布鲁斯找不到回答。
他像是忽然下跌入洞穴深处的地下暗河之中。
刚刚才没到腹部的河水变得如同大海一般幽深，望不见底，如同深渊将他往深处拽去。
黑暗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又紧紧压迫着他。
布鲁斯像是一个溺水之人，四肢不断挣扎。
“哈哈哈哈…”
洞穴内，笑声在回荡。
这是比洞穴更加黑暗的空间。
啪——
布鲁斯的手掌忽然伸了出来，猛地拍打水面，水花激起时，倒挂在黑暗中的蝙蝠们惊慌飞起。
在这倏忽间，布鲁斯那失去焦点的眼神重新找到目标。
是那股浓烈的尸臭味，在记忆中重新翻涌上来。
冲上他的大脑。
像是无尽黑暗中的一个锚点。
钩住了，就找回了自己。
“深潜成功。”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驱散了心灵的恐慌。
再度将杀死小丑这件事压在内心世界的深处。
也或许，杀死小丑这件事。
本身就意味着，布鲁斯已经有勇气去对抗小丑的毒素了。
“能看到更多吗.....心灵的漏洞已经找到了原因，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应该不止于此。”
小丑没有那么大能力，可以将他驱逐到另一个世界去。
至于眼下的情况，布鲁斯也有过一些猜想。
是从发现自己内心那不受自我控制的情绪开始，他就对自己的深层意识体有过更多的猜想。
而一场竭尽所能的战斗，情绪上毫无保留地宣泄。
确实让他成功深潜进自我的深层意识空间。
黑暗之中会保留更多的秘密。
他不确定眼下这根钩子能支撑自己走多远。
但还是试着往下方潜去。
在意识活动时，深潜就在进行。
黑暗的潮水咕哝着滑过布鲁斯的身体。
在潮水的深处，他见到无数影子出现。
影子没有具体的形态，像是无脸男一样，眼神空洞地在黑暗深处徘徊。
锚点已经到极限了。
布鲁斯心中有种明悟，锚点所象征的钩子在黑暗潮水地包裹着几乎快要消失了。
可下方还有空间。
甚至还有光亮，影子们就站在那光亮之上，仰起头，似乎在望着他。
再往下，或许就不再是他自己的意识空间了。
而是整个群体，或许是生物群体。
布鲁斯不敢单纯地归为人类群体，他在那些影子上看不到人的形状。
只差一步....
布鲁斯心下有些不甘，他不确定下一次能这样触动自己的战斗和情绪宣泄会在什么时候。
他又见到了亮光。
是从远处，一片黑暗中浮出。
光亮聚集成一头巨鲸的形状，身躯里好似有许多的光点。
巨鲸们将影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纷纷抬起上肢，渴望抓到些什么。
无端端的，布鲁斯又想起了小丑的笑话。
舍开锚点。
他骤然往前探出半个身子，手掌恰好没入巨鲸的体内。
抓住一个光点。
好沉......
他仿佛是从一个颠倒的世界，向一个真实的世界探出了手。
一股让血肉爆裂的重力霎时压在了他的身上，撕扯着。
布鲁斯的面目一下狰狞至极。
另一半身子所处黑暗潮水竟然一下沸腾了起来。
他紧抓着那一块光点，忍受着血肉一块块撕裂的痛苦，不停往回掰着身体。
在身躯彻底回归的瞬间。
沸腾的潮水涌出难言的力量。
像是火山喷发般，将他驱逐出这片深海。
那是灵魂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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