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了他脑中的疼痛。
白方块将他放回“浴缸”里,还按着他的四肢,低下/身用没有嘴的面部碰了碰他。
在这个距离他能看到白方块那双暗无天日的眼睛,这东西长得像一个噩梦,在这个视角下逐渐远离的画面却让人心头一松。
白方块最后摸了摸他,然后离开了。
那一刻,他在白方块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一种情绪,一种极具人类感情的情绪,好像,是悲伤。
当然,它没有鼻子没有嘴,只有眼睛,是他看错了也说不一定。
时间继续流逝着,城市中央的时钟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次响起。
方思弄继续是不知天日地活着,作为一只宠物。
经过那天的屋内追逐后,白方块把他看得更紧,如非必要不让他离开浴缸,这浴缸材质特殊,连他的排泄物都可以吸收。
他很快又陷入了一种极端压抑的状态,一种比上次出门之前,更压抑的状态。
他不是真的宠物,他有思想,他看过无数刑侦片、心理片,也拍过一些,还曾跟着剧组采访过著名的心理学专家,他甚至知道很多让人精神崩溃的手段,比如“隔离孤立”、“感官剥夺或过载”、“身份瓦解”、“间歇性加压”等等。
但真的身处其中,他可以条缕分明地列出一条条理论,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崩溃。
异化的力量太强了,即使他“知道”,也没办法“对抗”。
他一点点地,沉进了深海。
后来,他又听到过两次钟声,他心里知道,又有人类丧命了,这其中可能也有玉求瑕,但他无能为力。
他躺在浴缸底部,仰望着视线边缘的红光,似乎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
又不知过了多久。
“家”门被敲响,有客人来了。
这段时间白方块不是没有出门去过,但这一次,即使精神不大好,方思弄也迷迷糊糊意识到不同:门开得太频繁了,进来了很多客人。
要得出这个结论并不困难:轮到他了。
轮到白方块,当仪式的主导者了。
他也会像桑滁一样,第一个被钉上天花板吧。
他仍躺在浴缸里,完全看不到外面,除了十数次敲门的咚咚声,没有别的声音。
浴缸外面上演着默剧,但他看不到。
他努力地坐了起来,这几乎耗尽了他的能量。
躺得太久,这一坐起来,还有点晕。
这时他似乎听见了女人的哭声。
他辨认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樊好,是你吗?”
那哭声顿了一下,之后响起樊好惊喜的声音:“方思弄?”
他太久没说话,感觉语言功能都有点退化,憋了半天,才说出:“是我。”
樊好吸了吸鼻子:“太好了!你在哪里?”
“我在一个像浴缸一样的东西里,你看得到吗?”
“看得到,我被放在你旁边。”
“还在盒子里吗?”
“在。”
方思弄心底一叹,又问:“有多少人?”
樊好回答:“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也在盒子里,但看着已经傻了,我叫他也没有反应。”
“好。”有其他人出现,方思弄觉得自己忽然又是个人了,还没有到最后放弃的时候,“我看不到外面,要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希望你能告诉我。”
“好。”樊好似乎也找回了一丝镇静,哭到沙哑的嗓子不舒服地动了动,“诶?又有人来了……啊?看着好像,好像是小桑的‘主人’啊?”
方思弄一愣:“烟灰缸?”
樊好不明白:“什么烟灰缸?”
“我给它起的外号。”方思弄道,“是不是皮肤灰色的,有点胖?”
“是它。”樊好肯定道,“嘶……可是,上次它不是跟其他人合体,成一个大怪物了吗?”
方思弄也想不明白:“它完全没变吗?”
“完全没变。”
这是为什么?
“献祭”了那么多个人类才完成的“仪式”,为什么又没有效果了?
樊好继续说着话,她好像非常需要讲话,虽然嗓子已经哑了,还是巨细靡遗地描述着屋内的场景,有时候还会蹦几句方思弄听不懂的话出来。
在她的描述中,方思弄可以想象出屋内的场景:现在已经来了十六个巨人、八个人类,白方块、烟灰缸,还有之前跟烟灰缸合体了的另外几个都在。
说着说着,樊好的声音忽然一顿,随即哽咽道:“它们开始跳舞了……”
第95章时钟05
“它们‘合体’了……”
“怎么办?怎么办?你想到办法没有啊方思弄?”
“它们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啊——啊——怎么办啊方思弄!它们过来了!”
“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樊好和另一个女生的尖叫声中,方思弄也已看到了上方露出来的巨人头,白方块如一座高山,慢慢从浴缸边缘出现,那一刻他又看到了它的眼睛,觉得里面的情绪很复杂,占比最大的是悲伤。
他往后缩,躲了几下,但浴缸太小了,他跑不掉,最后还是被捉住了。
他想要挣扎,但想起之前挣扎过一次,结果并不怎么好,最终抑制住这种冲动,他不可以这么轻易地耗尽自己的力量,白白错失之后可能会出现的,逃离的机会。
他蜷缩在白方块的手掌中,被带回了屋子正中的灯光下,其他几个巨人也带着各自的“宠物”回来了,樊好也在其中,她尖声惊叫着,双目圆睁,却已流不出眼泪。
参加白方块的“仪式”的巨人一共是四个,“宠物”也是四个,有他、樊好、他没见过的被樊好说“吓傻了”的那个新人,还有一个在烟灰缸家见过的女生。
女生在哭,樊好在叫,吓傻的那个没有反应,他们四个人类被巨人们捏在手中,跟随着这些手臂的甩动,像在坐过山车大摆锤一样在空中旋转起伏着,时而凑近,时而远离。
在这个过程中,樊好似乎想在空中抓住他,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有一回碰到他了,但下一刻就被巨人扯开,只在他胸口和肩膀上留下几道血印子,他抓住时机跟樊好说你稍微冷静一点,保存一点体力,但樊好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巨人们的“仪式”与那天的如出一辙,一样的怪异,一样的淫邪,但身在其中,感觉竟然还没有那么强烈——因为时都被晃晕了。
在不知道谁的干呕声中,方思弄忽然感觉眼睛被晃了一下。
樊好也看到了,声音一下子变得更为凄惨高亢,最后完全破音:“刀!刀!刀!”
巨人们都拿起了刀。
一只手里拎着“宠物”,一只手里拿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