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确实生气,现在也气,理论上应该一睁开眼就跟玉求瑕严正声明以后不可以这样,结果还没张嘴就被喂了半个苹果,现在再发火就有点接不上,但还是倔强地又强调了一遍,“你不可以。”
“我没有。”玉求瑕无辜地举起双手投降,辩白道,“我给护士递小纸条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分歧。”完了又伸手来摸了摸他的脸,“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方思弄之前因为害怕睡着之后就会从梦里醒来,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所以一直撑着不敢睡,缺觉也给濒临崩溃的精神造成了更大的负担,但现在他一觉睡了两天,醒来发现世界没有什么改变,大脑又因为充足的睡眠得到了休息,自然将他走入死胡同的思维又拽回来了一点。
他翻身坐起来:“我想去洗把脸。”
玉求瑕起身去门后面拿挂在那里的衣服给他:“行,你要进去顺便把衣服换了吗?等会儿我们就回家了。”
方思弄接过来,沉默着钻进了卫生间。
他用冷水洗了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换了衣服出去了。
一打开门,玉求瑕就站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很自然地伸手给他理了理衣领,然后垂下眸子,慢慢地说:“我仔细想了你之前跟我说的事,关于那个脚印,我确实是没看到,也的确说谎了,还有在幻境里看到的内容,我也有所隐瞒,抱歉,原因我可以解释——我确实发现了‘想象’在这个世界中特殊的力量,而且我发现,在剧情设定中,姚望那个角色就很有可能是你这个角色‘想象’出来的,你记得我以前跟你提到的那个民俗故事吗?鬼魂在意识到自己是鬼的那一刻,才消散了。说的也是‘信念’的力量,我也怀疑这种‘发现’会削弱你们,当时我们还在禁言状态,我没法对你全盘托出,就选择性地说了谎,我道歉,我错了,你不要和我计较。”
玉求瑕一边说,一边用指腹摩擦他的手骨,轻而热:“至于后来其他人都忘记你、看不见你了,我还叫你相信我,是因为我相信我的‘信念’的力量,你、你和姚望,作为……鬼,在那里依附于别人的信念存在,所以我相信,只要我还记得你,你就会存在,这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样的解释,你可以接受吗?”
玉求瑕这样说话,方思弄有再大的气也消了,其实冷静下来一想,玉求瑕的视角其实很有限,并不像他一样能看到所有人的心魔,所以也并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实的,也许只以为是“世界”为了动摇心智所编造出来的幻觉呢。
“至于你问我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你,我想了两天,真的没想出来。”玉求瑕观察着方思弄的表情,这次方思弄的崩溃确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外,方思弄必然还遭遇了一些,没有对他讲出来的事情。
他试探性地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方思弄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梅斯菲尔德……你对这个名字有什么印象吗?”
玉求瑕皱眉看着他:“什么?”
他又说了一遍:“梅斯菲尔德,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玉求瑕表情凝重,盯着他看了片刻,无奈道:“方思弄,我听不见。”
方思弄的眼睛微微睁大,玉求瑕的意思他明白,这个“听不见”与音量和吐词都没有关系,是真的听不见。
又来了,他又被“禁言”了。
玉求瑕此时也忧心忡忡,方思弄究竟遭遇了什么……需要被禁言的事呢?
他叹了一口气:“没关系,也不是非要说……”
“我害怕、我害怕……”方思弄却忽然开口说了,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眼神有些飘忽,仿佛看见了什么庞然巨物,“——害怕走向一个比死亡还可怕的结局。”
这话像一句恐怖的箴言,因为自相矛盾,所以显得神秘莫测,又好像真的会灵验。
死亡是一切的结局,还有什么能比死亡更可怕呢?
玉求瑕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眼前似乎飘过一些画面,但都是一闪而逝,抓不到任何行迹。
他掩饰得很好,展现出的依旧是一种从容不迫,安抚地揽过方思弄的肩膀,郑重地说:“不会的。”顿了一下,他去找方思弄的眼睛,问道,“你会抛弃我吗?”
方思弄立即摇头:“当然不会。”
“我也不会。”他看着方思弄的眼睛,“只要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结局是不可以接受的,你说呢?”
方思弄咬了咬嘴唇:“……嗯。”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喧哗,听起来像是护士在拦人,依稀可以听见“大爷”、“这里不行”之类的字眼,方思弄下意识以为遇上了医闹,刚一转头病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衬衫、休闲裤、银白鬓发微微散乱的干瘦老头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三个护士,都有些狼狈地想拉他,但都没拉住,其中一个很不好意思地对他们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大爷应该是走错了耳朵又不好,我们……”
玉求瑕示意她们没事,走近了一点问道:“大爷,您找谁?”
那大爷却眼睛一亮,以一个十分诡异的步伐绕开了他,向着方思弄走去:“啊,是你。”
玉求瑕心头剧震,转身还要拉他,居然又被避开了!
一转眼那大爷已经走到方思弄面前,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说道:“小伙子,你印堂发黑,是……”
方思弄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原地,他盯着那大爷青光眼白内障齐聚的眼睛,一瞬间毛骨悚然。
大爷的嘴唇一开一合,仿佛电影的慢镜头,声音也慢,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已死之人啊。”
方思弄下意识的:“什么?”
老头却像听不见他说话一样,自顾自嘟囔起来:“那个臭小子,怎会将定魂符留在你这个已死之人身上?”
第185章幕间34
天空被乌云层层覆盖,黑暗的云团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到地面。地面被雨水冲刷成了大片的银色镜面,倒映出机场庞大威严的透明建筑和灯光的模糊光影。雨点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外墙和金属行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雨水如同泄洪般从天而降,密集的雨柱笼罩了整个机场,形成一片水幕。远处的飞机轮廓被雨帘模糊,几乎无法分辨,只有机翼上的信号灯在雨雾中忽明忽暗。
方思弄的车就停在这道雨幕边上,他嘴里叼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因为雨太大没法开窗,而不开窗就抽烟的话车里不一会儿就会变成烟熏雾绕的二手烟地狱,他不喜欢这样,更要为祖国的花朵着想。
他有些担忧地望着停机坪的方向,很担心在这样的天气里飞机能不能平安着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