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的学习还远远不够——这一段并不是我设置的彩蛋,而是他自己的愿望。”世界意志还是带着那种有些开心的笑容,自顾自解释,“你以为,他在等待的是什么?‘爱’吗?”
梅斯菲尔德没忍住,发问:“不是吗?”
“是也不是。”世界意志依然好脾气地解释,“从始至终,他所等待的,都是‘死亡’。不过这种‘死亡’有个前提。”
梅斯菲尔德似乎也忽然明白过来:“爱。”
“‘等得到爱,就去自杀’,这是他坚持了整个少年时代的愿望。这种愿望的实质,首先是要得到爱,然后终结于死亡降临。”世界意志道,“你们人类似乎总有种天真的想法,就是以为一个人只要足够温暖,就可以慢慢将过去的伤痕统统弥合,或者说,隐藏起来,让它不再发作。但在这一点上,我有一些不同的看法,你知道,一棵树如果在小时候受了伤,那之后不管它长得多么粗壮巨大,这道伤痕都会永远留存,并且会随着树干长大变粗,也跟着越来越大……树犹如此,更何况人。”
“他确实在等待爱,同时毁灭的欲望也一直潜伏在他的骨血中,这种痛楚让他成为他自己——他从来都是想要成为他自己。”
“他从来都在等待一种让他能甘心赴死的爱,他等到了,然后为之去死,回报以同样的爱。”
“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完整的自己,他说得对,他才是‘等待戈多’的主角,当然应该考验他。他要求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放下巨大的‘自我’,肆无忌惮地投身于爱。”
“为爱而死。”梅斯菲尔德看着这个逐渐分崩离析的虚幻世界,喃喃道,“所以这才是真的‘死亡之爱’。”
“人类果然很有趣。”世界意志满足地打了个响指,然后原地消失,留下一句,“这一轮游戏我很开心。下一轮见。”
梅斯菲尔德无奈地嘟囔:“最好是不要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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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玉求瑕睁开眼睛。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又抬起自己的手看,确认自己还活着,并且有一具年轻的肉/体。
他记得所有的一切,最后的记忆是跳入了那片淹没了世界的洪水。
最后一刻其实他没兴趣跟那个类似于神的存在斗智斗勇,他只是决定和方思弄死在一起。
他食言了,没办法继续活下去,方思弄要收拾他,可以在地狱里做。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他通关了,文明的劫难没有降临,而他却回到了最恐怖的现实。
他活着,可方思弄早就死了。
甚至在第一轮中就死了,之后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
最最可怕的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相爱过。
“要再去死吗?”
他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但瞬间又被惫懒打散,脑中有个声音说:“死不死的,我们都没有相爱过。”
忽然之间他丧失了所有斗志,不知道怎么活,又懒得去死。
他像一滩烂泥一般躺着,似乎又睡了一觉,大脑却自顾自地缓慢运转,他逐渐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时候,应该是9月17日,真实世界中,“奥西里斯神话世界”降临的日子。
方思弄死在这个世界中,他成功通关,直接就进入了最后一个“等待戈多世界”。
所有的“世界”经历都会在现实世界的瞬间完成,也就是说虽然他在这连续的两个“世界”中度过了好几十年的光阴,再次回到现实中,时间也只跳过了一秒。
方思弄已经死了,在“奥西里斯神话世界”中就已经死了……那现实中呢?会怎么死?车祸?坠楼?或是疾病?
查一查应该能查到吧,那个追逐了他很多年,却从来没有和他在一起过的方思弄的结局。
要查吗?
他猛然坐起来,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
对着屏幕,他感觉模糊又刺眼,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这个发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忽然忘记自己要干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他发现手机停留在拨号界面,一串他烂熟于心却没有储存联系人的陌生号码躺在拨号栏里。
他的身体打了这个电话几十年,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
可这时他的理智回来了,他没办法按下那个拨号键,此生最大的恐惧在这一刻降临,他没办法再听一遍:“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啪。”
造化弄人,一滴眼泪落在了手机屏幕的通话键上,电话拨出。
他完全懵了,怔怔地捧着手机,仿佛化为了一座即将坍塌的冰雕。
他一动不能动,甚至连呼吸也不会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只有眼泪还在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下一刻,电话接通。
对面传来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喂,我在。”
他立即又愣住了,大脑在这个时候反常地飞速运转,为这个电话的接通找到了解释:现实世界中存在方思弄这个人,这个电话号码自然也不会是空号,虽然方思弄的精神已经死在“奥西里斯神话世界”里了,也许现实中的“意外”会稍微延迟一点,也许那个即将取方思弄性命的意外还在路上,也许下一秒方思弄就要死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方思弄?虽然过去的经验证明是不可能的,但是万一呢?比如提醒方思弄身后有车之类的,可不可以让他逃过一劫?
不对,不对,已经不是那一秒了,自己已经在床上躺尸半天了,不可能是那一个瞬间了……
那……那……
这时,他听见电话里的方思弄又说:“玉求瑕,你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