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短兵相接

随着一轮明月爬上半空，裂谷之中再次充溢起了白色雾气，慢慢弥漫到百丈之高，隔绝了两方哨卫的视线。

嵇翰在内的十几名法士在穿出山岭的一刹那快速下降高度，掩映在树梢之间向西遁去。百里之宽的裂谷渐渐收窄，最终两侧断崖合拢于一处，毫无痕迹地没入茫茫林海。

隐秘急行军一个多时辰后，队伍观测到地形变化转而北行。他们接下来的任务是绕过裂谷，排除沿路所有隐患，尽可能向天南大营接近。

夜色当中，众人展开了搜索队形，为首之人是一袭黄衣、使方巾蒙面的结丹后期法士，行进在箭头位置，两名拜火部装束的结丹中期法士紧随其后，其余人等在三人身后一字排开，神识戒备程度放到了最大。

嵇翰是唯一的特例，他身处队伍的最前方，不过是在几十丈深的地下。

出发之前，他与率领先遣队的黄沙部同僚比试了一二，发觉自己的土遁术造诣竟然完胜此人，不仅速度远远超出，藏匿气息的本领也不在一个量级。

对方很快明白了窟耀特意安排嵇翰入队的原因，后者自然接过了侦察重任。只是嵇翰从不需要传统意义上的登高望远，而是从众人脚下感知前路。

地灵守宫小巧玲珑的身躯游移在嵇翰右侧百丈的位置，二者神识叠加之下，能排除地形带来的绝大部分干扰，轻易定位范围内出现的任何目标。

嵇翰不是第一次通过土系灵术搜索敌人了，当然，他也并非首次接收到意料之外的反馈。

灵力复杂而纷乱，似乎有很多人啊……

黄沙部法士收到了嵇翰的警告，他翻身落地，将手掌拍向土壤，激起一阵烟尘，队伍随着他的动作停止了前进。

如果嵇翰在地面上便能认出，此人施展的术法与自己那种搜寻灵术酷似。当他感到身后的岩土中传来一股微妙波动时，倒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奇怪了，确实是人类修士，数目还不少。可他们都站在地上做什么？”黄沙部法士两眼半眯，很是不解。

修为到了结丹期，飞遁消耗的法力微乎其微，根本不会有人步行赶路。这荒郊野岭中，莫非有人在驻足赏景不成？

怀着同样的疑问，嵇翰独自出发。他将所有隐匿的手段都用上了：青毫披系在身后，狂沙术包裹身体，泄露出的最后一丝人类气息也被万妖化灵诀掩去。

没人会有闲心将神识特意注入地下，即便这样做了，距离必须要足够接近，不然很可能将嵇翰的气息当作一只挖掘巢穴的低阶妖兽。

谨慎起见，地灵守宫被嵇翰送到了最前方的浅层地脉中，使得视觉信息能通过神识传回，而自身不至于陷入被察觉的危险。一刻钟的功夫后，他得到了答案。

那是一片林中空地，杂草灌木被法力剥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黑白两色的巨大阵图。

此地约有七八名结丹期修士，阵旗布置了半圈，他们正为此忙忙碌碌着。值得注意的是，法阵的中心摆放有一个木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一块灌注法力的布匹遮蔽着。

“是天南修士，他们在布阵。”

“我们绕路包抄，小心暴露。”

嵇翰屏息凝神原地等待起来，通过地灵守宫外放一缕神识，将地面上几人的谈话一字一句收入耳中。

“你这老鬼，天阙堡藏有天罡透镜此等逆天之物，怎么我在金鼓原从未见你们用过？”一名气色红健的方脸修士看向身旁的老道，丝毫不掩饰言语中的责备之意。

老道则是苦笑一声，解释道：“化元兄，这天罡透镜本身作用有限，如果没有上元灭光阵此等霸道的阵法配合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况且道友觉得，就算我们六派在金鼓原大胜，还能守得住魔道元婴老怪的进攻不成？”

方脸修士摇了摇头，说道：“也是。不过如今有化意门魏前辈这名大修士坐镇，即使对上比魔道还凶悍三分的慕兰人，也不至于像当年那样没底。”

嵇翰并不了解天阙堡与金鼓原是什么，不过那天罡透镜和上元灭光阵，明显就是眼前正在布设的东西。听二人讳莫如深的样子，绝对不是简单之物。

就在嵇翰仔细倾听二人交谈内容之时，先遣队的传音到了，示意他准备动手。

多亏了嵇翰提供的位置信息，十名法士沿着结丹修士神识感应的极限范围组成了包围圈。短暂的停顿之后，寂静的林地中遁光四起、法术施放的轰鸣也随之迫近。

天南修士阵脚大乱，众人下意识放开神识，惊骇地发现结丹期灵压从四面八方涌现，他们竟在不知不觉之间，被人合围于此！

“敌袭！”

“保护阵法！”

慌乱的修士们没有就此逃遁，反而在组织下唤出各式法宝，众人聚拢成一个圆圈，背靠中央的天罡透镜摆好迎敌架势。

七八双眼睛死死盯着林间的漆黑之处，不共戴天的大敌即将从中杀出，有些修士初抵战场，还从未与慕兰法士交手过，眼中迸出几条血丝。

嵇翰将嗡嗡作响的谜域钟挂在腰间，如此混乱情况下他不再担心被他人察觉，大胆朝着法阵之所在掘进。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嵇翰到达了阵法正下方。法士同僚们比他更快，地面上的法决爆响声、法宝破空声透过层层泥土渗入耳中。

嵇翰没有立即破土而出、发动奇袭，而是耐心地呆在下方。他两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十指间先是黄光乍现，接着涌出大股精纯灵力，化为无数细丝迅速流入周身土壤当中。

“退！”黄沙部法士大喊一句，他没有用传音，敌我双方都怔了一瞬。

天南修士不甘坐以待毙，趁着这诡异的停火，一面临时布设的蓝色光幕徐徐升起。十名法士围着此罩，没有发动攻击，反而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

“李师兄，我们得向营中求援了。”一名黄袍修士压低声音道。

方脸修士手中捧着一柄带着金光的戒尺，数十丈长的银色巨蟒盘在身旁。此人摇摇头，眼下之围哪里有脱逃的可能，于是传音答复道：“依托防御禁制拖住他们，看看能否部分激活上元灭光大阵。”

然而，还没等众人检验这根救命稻草的强度，异变在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位置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