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渗透

嵇翰坐在帐内的长椅上，单手托着下巴，听身前的数名上师激烈争论。在他身旁，汇聚了阗天城下的大营中最精锐的一批结丹法士。

帐内的气氛有些焦灼，因为种种迹象表明，九国盟似乎正在吸纳来自全天南的援军。这些修士在过去的几月中，正三三两两地由北侧入境，进驻阗天城中。

由于忌惮上元灭光阵的威能，部族联军的营寨只包围了阗天城的一部分，在北侧留下了缺口。而且阗天城后方是九国盟的一系列要塞群，如果将大营延伸到那里，难免有被夹击的风险。

几名上师争论的主题，无非是趁天南援军还未到齐，再次尝试猛攻此城；或者是改变战略，绕过这里，先行攻取后方的土地，留下一座孤城日后处理。

这两种办法，前者造成的伤亡过高，后者则更加激进，要冒极大的风险。

几人之间摆放着一卷阗天城附近地域的地图，嵇翰下意识使用神识瞟了几眼。自从他在漩汲洞中得了窥星仪与定辰珠，就一直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凡是看到地图类的物品，都会本能地与记忆中的星图比对一番。

可惜这么多年来，没有找到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

随着争执声越来越大，嵇翰一激灵回过神来，发现两派上师并没有能够说服彼此，最后做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

他们打算秘密派遣数名法士，经行其他路线绕过虞国的防御群，深入到九国盟的腹地去，将天南援军的事情调查清楚。

如果所谓的援军只是少数宗门的一时兴起的话，慕兰人大可以维持原定的计划，对阗天城围而不攻，加紧整合已夺取的土地。如果整个天南都被动员起来，就要谨慎应对了，必要的话，可能得向王旗传信，请求再将一些部族调来支援。

“本上师不管你们是刺探情报，或是直接杀人用灵术搜魂，只要将这些不断涌入九国盟的修士底细查清楚就好。”窟耀面向众人说道。

经过遴选，上师们选出了数名懂得天南文字，能力足够胜任的结丹法士来执行这一工作，早在城下决斗中声名大噪的嵇翰自然是其中一人。

区别于当年的裂谷先遣队，大家不会一起行动，而是化整为零渗透进去。众人功法神通都不相同，隐秘性是最重要的指标。

嵇翰为此特地改头换面，将发箍一个个摘掉，头发编织成发髻，又换上天南修士常穿的长袍，将法宝全部收入储物袋，确保与记忆中的天南修士打扮差不多才架起遁光出发。

他先是向西南侧飞遁，确认自己没有被任何神识笼罩，激发万妖化灵诀并收敛气息，急转向北而去。快要接近阗天城西北侧的几座要塞时，嵇翰索性发动土遁，一直潜到了地下数百丈之深，才继续向前行进。

两个月后，九国盟北凉国境内的一座山谷当中，土壤无端陷下，一个丈许宽的地洞诡异地现出，从中升上一名黄袍修士。

嵇翰用神识检视着周边环境，地图没出错的话，他成功越过虞国，进入了九国盟腹地。

接下来的言语不能出现任何纰漏，遇到修仙者要称呼道友，也要尽可能避免谈论天南事宜。不知怎的，嵇翰记起了当年在王旗坊市中潜伏的那名马脸老怪，无论修为多高，祸从口出可是避免不了的。

嵇翰将修为收敛至练气期，向最近的一处市镇遁了过去。他早就听说在天南仙凡两隔，所以特意选择了一处修建在山中，灵气比较充沛的小城，这应该会是修仙者聚集的地方。

此地是一座还算热闹的坊市，在大门前挂着“东山坊市”的牌匾。正午时分，街上店铺林立，修士成群，大部分人的修为在练气期，偶尔有几名筑基修士路过，都会引得他人侧目。

嵇翰先默不作声地于坊市内兜了几圈，悄悄放出神识听取了一些修士的谈话，才明白，现在他身处之地是北凉国，这些人大多是没有宗门的散修。

为了找到与人攀谈的理由，嵇翰从储物袋中选出了几张符箓，来到了一名正在揽客的店铺老板身前。此人三四十岁年纪，修为同样是练气十层，其店面门庭若市、做起生意相当热情，应该不至于是某些老怪伪装成的。

嵇翰将符箓放于桌前开口道：“这位道友，在下有几张符箓想要出售，不知贵店是否感兴趣？”

店主拿起一看，两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当然感兴趣！不知道友从哪里得到这些珍品的？”

嵇翰心中一阵嘀咕，这种符箓的等级都过高了？早知道这样，他应该从幻尘山的练气期法士手中借走件低阶法器。

他很快想出了应对之辞，面露一阵苦涩道：“在下姓张，本是虞国仙蓬宗的一名弟子，在慕兰人打来时侥幸逃脱，颠沛流离多年才进入北凉国境内。这些符箓，是与师兄逃离前从宗门库内取走的。”

“仙蓬宗……听说此宗早就覆灭，道友怕是回不去了，节哀。”店主一阵惋惜，拿出不少灵石买下了符箓，转而建议道：“鄙人姓袁名正，是北凉国袁家的外支弟子。张道友若是没有去处，鄙人可以尝试把你引荐给族内，练气十层已经是不低的修为了。”

嵇翰摇了摇头：“张某谢过袁道友好意，不过在下死里逃生过一次，对慕兰人害怕至极，哪敢在九国盟内继续逗留。今后怕是会继续北上，也许到达天南中部会安全一些？”

不料这袁正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道友何必惊慌！离此地不远就是玲珑山，掩月宗山门所在，鄙人曾有幸同家中长辈见识过一次，那禁制大阵厉害得很，慕兰人是攻不过来的！”

袁正神采飞扬，对于掩月宗实力大加吹捧，当然，根本目的则是暗示袁家与修仙大派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为自己的提议加上几分筹码。

他不知道的是，身前这位顾客若有所思，却是在酝酿截然不同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