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脱出

好消息与坏消息一同到来。

定辰珠接触到青石墙壁的一刹那，表面流出的灵力与虚天殿的禁制产生了某种共鸣，这是嵇翰一直期望的结果。

可是，作为圣鼎的残片，定辰珠蕴含之力过于薄弱，完全达不到操控殿内禁制的水平。嵇翰用尽全力，仅能暂时中和丈许内的禁制，从而窥探墙后是否暗藏玄机。他连用神识辨别近在咫尺的建筑结构都相当吃力，更别提曾经设想的土遁逃离了。

这意味着，想要找到一条生路，嵇翰必须擎着定辰珠走过内殿每一寸墙壁。直到老天开眼，让他发现可以躲藏的位置；或者时运不济，遇上无法处理的敌人，彻底葬身此地。

这座迷魂阵一般的青石迷宫令嵇翰头晕眼花，后者的可能性显然大得多。但留在寒骊台实在太过危险，必须尽快离开内殿。

不知是历经战斗的疲劳所致，还是取鼎失败带来的心理压力过大，嵇翰视线摇晃不已，有些看不清前路。到了后面，他的神智昏昏沉沉，几乎是机械性地做着激活定辰珠的动作，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不能如此随便地死在虚天殿里，三百年后还得回来，完成未尽的使命。

嵇翰这样告诫着自己。

……

“小子，你怎么在这！我让你杀的人呢！”

一声冷不丁钻入耳中的喝问让嵇翰寒毛倒竖，他的神识明明没观测到他人接近，却听到了万天明的声音。

他慢慢抽出玄武锋斩剑，接着猛地转身，发现回廊中空无一人。周身恢复了一片寂静，只有长刀点在石砖上发出的沉闷回响。

嵇翰使劲摇了摇头，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他走出极妙幻境不过两三日，尚且记得幻听发作时的感受。

大概是被古修留下的幻阵禁制影响了吧？看破异常后就没什么危险了。

嵇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光华流转的定辰珠之上，内殿的禁制亮起光弧与此珠交汇时，他就趁机将神识注入墙缝，等待传回有价值的信息。

两个时辰的徘徊耗尽了嵇翰大部分的耐心，他不是因寻不到藏身之处而颓废，而是被无端响起的声音折磨得够呛。最开始“万天明”说出的话并非昙花一现，仅仅是幻听的开始。

“呵，既然你小子是万天明的走狗，休怪我不客气了！”

“嘿嘿嘿，金丝蚕不过如此，不也没什么用嘛……”

“你，你敢毁我天都尸——”

“嵇小友，贫道没法收你为徒了，请回吧。”

“什么天澜圣殿韩某完全不清楚，在下是魁星岛出身的散修……”

“血玉蜘蛛已死还能怎样，自然是三百年后再来尝试！”

嵇翰来到了似曾相识的十字路口之前，他说不清刚刚是否到过此地，反正内殿中每一处拐角长得都一样。

不过这一次，他快要撑不下去了，脑中用一团乱麻都难以形容。

定辰珠嗡嗡作响着熄灭，嵇翰步履蹒跚地勉强前行一段，随后徒劳地坐倒在通道正中。此刻，他耳中不止殿内修士的声音，甚至多出了其他熟人——那些根本不在乱星海的旧识。

“前线告急了，你得赶快回去。”

“这个任务非同小可，关系到我们能否胜过天澜圣殿一筹……”

“对侧的突兀部落没有元婴修士，这次……”

“逃去川流部，快啊！”

嵇翰不敢辨别这些男女声音的归属，师兄、师姐，还是师父，抑或是乐上师？他若是认真想下去，大概会就此陷入迷失。

为了强行清醒过来，嵇翰开始运转万妖化灵诀，让功法中那一丝原始冲动接管理智。他蜷起狼首，身体猛颤，一声野性十足的咆哮由口中爆发而出。

这个方法奏效了，妖力作祟之下，脑中的声音被驱散了大半，嵇翰重新站起了身。那些话音虽然剩了一些回响，但足以让他分辨出真实与虚幻，不至于受其牵连。

“向左走。”一个女声轻飘飘地响在耳边。

嵇翰迈在空中的步伐随之停顿，他下意识望向左边，看到的是一条只有丈许长的死胡同。

该死，幻听又回来了。

虽说嵇翰不敢完全相信幻听的指示，但身处迷茫状态之中，他已经拿不出更条理的主意了，至少那处死胡同中不像有致死禁制的样子。

他大步向左走去，全部神识都被调动起来用作搜索，定辰珠被攥得如此之紧，以至于快要在石墙上擦出火花。

就在嵇翰走过第一处墙角的时候，奇迹出现了。他渗入墙体的神识没有消散在更多的青砖之间，而是飞入了一片开阔地带——墙后出现了空腔。

嵇翰欣喜若狂，他顾不得取出法宝，狼爪握成重拳狂擂在青砖之上。由于定辰珠中和了小段禁制，石墙很快吃不住这力道，青砖一块块崩裂下来。

墙后的空间颇为狭窄，只有两丈见方。嵇翰纵身跃入，四向环顾并未发现任何机关陷阱，当然，也没有储存宝物的器皿，密室徒有四壁，甚至连灯火都未曾亮着。

嵇翰略微一愣，这间暗阁到底是做何用途的，莫非是建造过程中不小心留下的疏漏吗？

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地板上泛起的一抹淡淡蓝光，他低头看去，立刻精神大振。

自己脚下刻着一副相当简易的图案，散发着难以察觉的幽暗光芒。十多道线条粗略地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个嵇翰永远不会忘记的形状。

这是传送阵。

不知是出于激动还是力竭，嵇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现出一把灵石，开始逐个安放。

传送阵激发的时刻，所有幻听都停了下来，仿佛他不堪自扰的神智也愿意等待这一结果，再决定如何在耳边絮叨似的。

嵇翰有些呆滞地盯着逐渐变亮的蓝光，直至刺目蓝芒完全笼罩眼前的世界。

再回过神来时，嵇翰看到的颜色倒是没发生多大改变。他飞遁在半空中，下方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头顶则是晴朗无云的湛蓝天空。

乱星海的波涛一如既往，曾经怀着踌躇之志的法士却已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