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翰握着两指余宽、用细线缝成环状的一小节兽皮,放在眼前仔细地观看。用神识扫视一番后,又扔给了远处的银月,后者则是贴在鼻前嗅了嗅。
“上面的术法,以嵇道友才能不难复现吧。只要给每位法士都配发一枚此环,在我族进入战场时,保证不会被误伤到。”说话人正是化为人类少年形态的狼王刻赤。
“嗯,是个好办法,我会拜托神师此事的。”嵇翰将兽皮手环收入储物袋中,反手掏出了一张慕兰草原的地图:“狼王阁下这几日带着族群迂回到此地附近,战事一触即发。”
他手中所指的位置,乃是额斡河北岸的某处。渡过此河不远便是王旗所在,即便突兀人一路退让,也不会超过此限。按照法士大军的行军速度,战场多半会落在河岸以北几百里的位置。
“我会照办。到时候怎么与嵇道友通信?”
嵇翰挥了挥右手,把银月唤了过来。他一脸神秘,笑道:“嵇某就不亲自动身传信了,也不会动用什么符箓。狼王阁下仔细倾听就好。”
刻赤愣了一下,转念想到眼前之人初入溪谷时,回应自己的那声狼嚎。
“嵇道友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啊。”
“哪里。两军交战,攻心为上,嵇某期待着狼族的表现。”
“嘿嘿,蛰伏了这么多年,是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刻赤张嘴大笑起来,亮出一颗颗尖锐的獠牙。
……
嵇翰扇动着裂风兽的四翼,以极快的速度掠过草原。苍离原一行,他没有碰到任何突兀部落,就连平时多如牛毛的斥候也不见了。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敌人并不存在的幻觉,毕竟比起上一次前来此地,的确有点过分安静。
广阔的草原上无险可守,突兀人事先得到情报,多半已经合兵一处。在双方发现对手的主力所在之前,两支大军会谨慎前进,这里没有丝毫人烟,说明可能的战场要再偏西一点。
这样一来,黑风狼族的动作更难被观察,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插入突兀人后方,战事中的突然袭击将是毁灭性的。
“做好准备了吗?”
“守在主人身边就好了,没什么困难的。”
“开战之前,把妖丹还给我。”
“咦,主人又不害怕妖化加深了吗?”银月语气惊讶无比。
“能省下万妖化灵诀的法力,还是很重要的。迫不得已之时,我甚至会戴上玄晶冕。此役不能拿下,慕兰族也许就止步于天南了,就算拼上一切也得确保万无一失。”
“主人有这份觉悟,银月就放心了。”
“瞧你说的,好像反倒你是慕兰人一样。”嵇翰笑出了声,“如果败了呢?”
“哪怕主人彻底化为妖修,躲在一处’旷野谷’中终老,银月也会陪着主人的。战争的胜败,更不用说了。”银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明知道我不会这样做,才大言不惭地保证,没说错吧?”
“嘻嘻,真是瞒不过主人啊。你想听什么呢?”银月故意提起腔调,“‘无论如何,都要一起到灵界去’,这样的吗?”
嵇翰感觉心脏猛然跳动一下,一时语塞,神识中只剩下银月得意的笑声。
他默不作声地加快了遁速,飞行了半个时辰后突然停下了遁光,万妖化灵诀全速运转,面色一变道:“有人斗法,是灵术。”
大约有七八股结丹期的气息在神识边界上停留,嵇翰不仅感受到了施法带来的法力波动,连法士所属的部族都猜的一清二楚。一丝丝细微的火灵气弥漫在空中,是担任侧卫的拜火部法士无疑,他想也不想地极速接近过去。
突兀仙师感知到上师来袭时,为时已晚。只见一股铺天盖地的沙尘从东侧席卷过来,一下子遮蔽住了战场。沙暴中传出一阵慌乱的大叫,随着几声闷哼,一切都沉寂下来。
三名拜火部结丹法士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等到沙尘降下,眼前只剩几具突兀仙师的尸身,和一位身穿棉袍、面色严肃的年轻上师。
“嵇上师!您怎么在这里——”为首的法士大喜之余,愕然地问道。
岑岳部嵇翰的大名,他们早就听族中上师谈过很多次了,此人前些年在南线击杀的突兀族元婴期仙师不是小数目,今日居然见到了真人。
“大营还有多远?”嵇翰上下打量着法士,结丹后期的修为算得上精锐力量,他们不会轻易离开大军多远。
“在西边的草甸上,突兀人占据了南侧的一处丘陵,我们本想绕侧获取情报,结果被缠上了。”
“多谢。”嵇翰丢下一句话后,便闪电般破空而走。
元婴后期的神识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时,嵇翰明白战斗还没有正式开始,远处的地平线上开始现出连绵不绝的帐幕,希望还有做最后安排的时间。
……
“田兄,找几名大上师一同施法,炼制两万余枚应该足够了。”祝衡听嵇翰讲述了原委后,立刻招呼道。
田锺接过手环退出大帐后,祝衡叫住了准备一同离去的嵇翰,指向放在桌上,两尺多宽的木箱:“黄沙部的镇族圣器,魔尘幡,共三十六杆,开战时你来操纵。”
“我来?”嵇翰打开木箱,古宝蕴含的惊人灵气立刻飘散出来。
“等到乐上师点燃元明灯的时候,就按照原计划行事。黄沙部会派出数名上师辅助,在你脱身后就会接管此幡。”
“只是幌子是吧?我明白了。战斗前期闹出的动静越大,突兀人越是觉得我们在欲盖弥彰。”嵇翰拿起一杆魔尘幡,稍微灌注法力后,暗色的沙尘缓缓环绕上右臂。
“不完全是,即便黄沙部族长亲自出面,提供的土灵力也远远不及你的精纯。在阻挡神识的沙尘当中,我们会发动第一轮次的奇袭。”
嵇翰不由地想起了,筑基期时带领岑岳部法士迎战突兀人,也是先放出狂沙之术做掩护。他的视线在魔尘幡和祝衡之间来回扫视,竟生出了当年大战前同样的忐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