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翰的大帐设立在法士营中的最高点,占地约有十多丈大小。自从接手岑岳部后,他长久以来居住于幻尘山顶上的洞府中,当意识到自己该支起象征着族长之位的帐幕时,他还在外观上犹豫了好久。
他当然不会自负到不设置任何装饰,通体洁白的帐幕某种意味上是慕兰神师的惯例。嵇翰本想采用山岳形状的岑岳部纹章,在他人的建议之下,又在这基础上多加了一些东西。
任何经过此地之人都能看到,印在帐门上栩栩如生的狼首图腾。这狼首生有黑色毫毛,尖牙利齿,外加一对银光闪闪的兽瞳,若是直直盯着会让人生出心底发毛之意,看来大帐的禁制就施加在上边。
岑岳部法士对他们族长远扬的声名自然非常熟悉,甚至最近还掀起了一股风潮,人人都将拥有一只修为尚可的狼妖灵兽作为成功法士的标志。这可让慕容羽最近忙的焦头烂额,她能够批量供给族内的只有天鹰卵而已。后来还是嵇翰发现这趋势愈演愈烈,出面告诫众人,除了不要主动招惹黑风狼族,灵兽之事大家各凭机缘与本事就好。
不知是扎营于额斡河边的第几个日落,大帐一角的石质烟囱当中,正飘散出缕缕青烟。
嵇翰盘坐在丹炉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跃动的火苗,此时的神情宛若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童。银月则在炉边来回忙活,时而吐出一口妖气助燃,时而添入各种各样的灵草。
大约半个时辰后,她拿起一枚木盒,又动用法力从炉胆内取出十多枚白色丹药,整齐地排列好后,在嵇翰面前晃了晃,道:“成功了,是这个吗?”
嵇翰抓起一枚置于眼前,熟悉的光泽让他面上一喜:“的确是培妖丸,你这炼丹工艺还不错。”
“有时候银月都会怀疑,主人除了斗法之外还有别的长处吗。”银月将木盒向自己的方向收回,狡黠一笑,“像往常一样,五五分成?”
“这只是第一批而已,你全拿去吧。我已经交代过阮山他们,将用作药引的灵草培植下去了。”嵇翰不以为然道。培妖丸的药力,以元婴中期的标准看已经微乎其微了,不如全部留给银月,毕竟此丹直接作用于妖兽身上效果来的更好一些。
“等到灵草能够入药,起码要过上百年,除非主人能令其一朝一夕就长成,这丹药的原材料还得靠坊市采购。不过,主人的好意银月就领了吧。”她收起丹药,提起兽袍坐到了嵇翰身边,面上带了些惭愧,“之前我是不是有些越界了。”
嵇翰意外地看了看此女:“你后来与师姐聊的不也算愉快吗?你为部族做的这么多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你的性子,整个岑岳部随你怎么折腾,不会有人生气的。”
“但是,银月终究还是妖修……”
“别担心,你是妖修,那我这个丹田中有妖丹的异类又算什么?在慕兰草原,真正的身份如何并不重要,哪怕你整天以银狼形态示人,岑岳部的大家也会接纳你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搞砸了,躲回我的灵兽袋就可以了。”嵇翰微笑着,习惯性地想要捋捋狼毫,突然发现银月目前是人类形态,连忙把手抽了回来。
银月见他此举,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又往近前挪了挪,默默地将头靠在了嵇翰肩上。
嵇翰感受着未熄的丹炉中扑面而来的暖意,大胆的搂上银月的腰肢,此女身躯一阵柔软地滑落下去,跌在了他的怀中。
嵇翰蓦然开口道:“修炼至传闻中的化神级境界,就能够飞升灵界了吗?”
“咦,主人为什么突然提起此事。”银月脸色一下涨红了,轻声询问起来。
“人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嘛。”嵇翰眼神看向别处,云淡风轻地说道。
“以主人的资质,多碰到一些机缘的话,有几分机会成功吧。细节银月就不清楚了,毕竟这只是我记得的一句话而已。”
“那,你呢?还有比十阶更高的妖兽?”嵇翰疑惑道,银月却将目光闪躲过去。
“实话告诉主人,银月从来没有担心过此事。好像在记忆深处,有极为便捷的办法能做到。”银月说罢,嗤嗤地笑了起来,“今后如果找到了,就大发慈悲地带主人一起走吧。”
嵇翰听到她这么说,马上装出害怕的样子:“我可不敢,器灵之约自动解除后,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来,说不定当场就将我击杀、妖丹拿走炼化了。我这下界的凡夫俗子,在王族的眼中不就是命如草芥吗。”
银月满意地闭上眼睛,伸了个懒腰,带着些许困意说道:“不想这样的话,主人可要对银月好点哦。”
嵇翰低下头,看着银月清秀的容颜出神,他并不是第一次与银月相拥,然而今日突然生出了亲吻此女的冲动。
他果真已经离不开银月了。
将近三百年的寿元,绝大部分的时间里,嵇翰都被使命驱赶着四处奔波。
他在天南前线上驻扎了数十年,由于变故所迫逃向乱星海,虚天殿折戟后,治好了神智创伤就开始寻找离开的方法,经由天沙折转返回草原,马上陷入了胶着的战事当中,无不是为了岑岳部与慕兰族行动。
直到这名来历神秘的妖族女子,在他心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
在这上百年的奔波中,嵇翰从未认真考虑过男女之间的事情。要是仔细想来,这些年间他见过的女修也不在少数,他自认不是彻底熄灭了七情六欲的苦修之士,只是相伴近百年,银月的身影已经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嵇翰微微地将身体压下去,在半空中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苦笑一声地作罢。即便内心感慨万千,现在这个时机似乎过早了。
不过他有些好奇,现在表面上闭目养神、实则嘴角微微上翘的银月,在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