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宣言

嵇翰在众人目送中起身离席，人群瞬间开始骚动。

他知道并非每一双眼睛中的殷切都是真情实感，表象之下定然有几个冒牌法士心中犯难，不知道如何向天澜圣殿汇报。

做出决定的是神师也好，乐上师也罢，为何会将手中的王牌像靶子一样，放在这最显眼的位置？莫非慕兰人浅尝胜利后，已自大到目中无人了不成？

嵇翰旁若无人地牵起银月的手，略微俯身，做出了有请的姿势。

在环绕周身的窃窃私语声中，银月极为优雅地站起，轻笑一声的同时撤下了所有掩盖妖气的术法。

哗然声喧嚣而起，一切关于嵇上师身边这名神秘女子的传闻都得到了印证。能够收服化形妖兽的修仙者，无论是在草原还是任何已知之地的记载中都是凤毛麟角。

并且，眼前的二人好像还不是简单的主从关系，竟有一丝至交或者干脆是道侣的意思。

嵇翰干咳了一声，将全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开始了自己构思许久的“狂妄”演说。

“各位法士同僚们，本人是岑岳部的嵇翰。或许你们中有人曾见过我，两百年前对天南的首批攻势我有参与，之后由于族中变故，被迫离开草原，旁边这位是在途中结识的旅伴，如今也是岑岳部的上师。”

银月笑而不语，并没有打算插话的意思。

“慕兰族的真正也是唯一的敌人，只有南方的突兀族。事实已经证明，天南修士虽然习俗怪异，也只是守着他们的地盘，未曾做出什么侵略行径。九国盟的魏无涯道友愿意同仇敌忾，为上次会战派出援军，更是值得赞扬的高尚之举。”

嵇翰凝视了一瞬天空，沉声质问道：“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我们才能于今日站在这里，期间无数的同胞为此献出生命。然而诸位扪心自问一下，仅仅夺回故土就能满足吗？”

没等群情激愤的法士们喊出声，嵇翰脖颈上青筋凸起，继续道：“慕兰草原上留下了太多的血债，不将突兀人彻底消灭于世，何以告慰金阳部法士的在天之灵？”

“一网打尽！”远处有人激动地喊道。

“像他们对待圣禽雕像那样，将天澜圣殿彻底夷平！”

嵇翰深吸了两口气，语速放缓了些，眼神中透露出凶狠之意：“我们曾一路退至阗天城下，经历绝处逢生之境，再无什么值得害怕的。草原的边界自今日起，永远不会向北偏移半步，而突兀人留下的所有痕迹，将在接下来的攻势中被一并抹除，圣禽在上，此役必胜。”

听到这里的银月会意地掐诀施法，在白烟当中现出了原形，将锋利的獠牙悉数亮出，靠在了嵇翰的身侧。会场中又响起阵阵惊呼，不知有多少人回想起了当年天南前线上那名携带狼妖的岑岳部法士。

“嵇某向诸位保证，无论是天澜圣女还是大仙师现身于前线，都只是可笑的挣扎罢了，本人会将他们彻底灭杀。突兀人无力阻挡我们，军锋所向之处，一切障碍都会被闪电般扫除。是时候让天澜草原流血了。”嵇翰表情有些许狰狞，话音刚落，银月立即仰头发出一阵凄厉的长嚎。

这也许是慕兰族历史上最为特殊的一次会盟。并未等到神师与祀禽教的大人物出面煽动，在漫天席卷的妖气当中，法士们已经疯狂地高呼着嵇翰的名号，誓要跟随岑岳部的狼王一同杀入突兀人领土，最为镇静的人也无法置身其外。

阮棠脸色煞白，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师父如此激动，简直同之前判若两人。她再看向两位同门时，发现贺云双手紧紧握拳默念着什么，慕容羽眼角则生出了晶莹泪花。

即便不是很清楚岑岳部的过往，阮棠也大致觉察出了掩盖于众人心底的那份情感。嵇翰和恢复人身的银月一同返回席位时，她嘴唇微抿地向二人点头，嵇翰意外地挑眉，随后报以释怀的一笑。

虽说只是故意演给突兀人内线的一场夸张戏码，嵇翰很难说自己的真情实感是怎样的。或许正是籍此机会，将心中所想毫无顾忌地宣泄出来。

银月当然清楚这困扰了他上百年的执念，双手轻轻搭上嵇翰的肩膀，悄声耳语道：“主人，假意说了这么多，心里也有几分真正的纠结吧。”

“纠葛数百年的恩怨，快要到了结束的一天。”嵇翰闭目沉思道，“别担心，我的心境现在没有那么脆弱。”

“银月一直相信主人能办到的，从灰岛那时就开始了。”

嵇翰仰起头，似笑非笑地说道：“连你都放弃了开我玩笑的机会，看来我是不能辜负这份信任了啊。”

银月见到嵇翰不再那么严肃，马上轻哼一声道：“今后要是对银月的事也这么上心就好了。”

祝衡开始登台调遣各部族，嵇翰出神地望着这场景，口中喃喃回应道：“要时间呐，小狼。好好等着吧。”

……

“亲自挂帅，还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徐姓青年放下传音符，面色凝固住了，“这妖人之前偷袭才侥幸得手，现在竟如此狂妄了吗。”

林银屏和另外两名大仙师也是一副难以置信之色。良久，天澜圣女开口质疑道：“我们的内应是否暗中投降了慕兰人，怎么汇报来如此荒谬的信息。”

“三人对情况的描述大同小异，他们之间又互不知晓身份，没有串通一气的空间。看来事情是属实的，只是慕兰人在搞什么鬼就不好猜了。”孙姓仙师皱起眉头，“依我看，此人多半会再度隐藏起来，向上次那样亲自率领背袭的部队也是有可能的。”

呼姓仙师冷哼一声道：“真是麻烦，等到对方进犯的那天，我和林道友坐镇中军，你们两人在两翼提防一下好了。慕兰神师的动向完全未知，在泰阳门老怪出关之前，我们要尽可能顶住才行。”

众人陷入了沉默，草原上肆虐了多年的战争风暴，有朝一日竟要席卷至自己境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