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
温书晗攥了攥拳。
手边一个沙发抱枕好想扔过去砸他。
太阳缓缓落山,传习所大院门口停了两辆车。
邱助理在其中一辆车里专心工作,用平板给自家老板安排好接下来一周的日程,订好出差航班。
另一辆车的助理是送温书晗过来的那位。
他二十来岁,正是摸鱼心旺盛的年纪,觉得等待时间无聊,悄咪咪下车,上前敲了敲邱助理的驾驶位车窗。
邱助理降下玻璃:“有什么事吗?”
“有!”他憋半天了,扒着车窗开始打探,“前辈,我有点儿好奇,那位温小姐是什么来历呀?”
邱助理面无表情眨了下眼。
心想,虽然自己在老板身边待了很久,自然了解他大部分私事,但该有的职业操守还是要有。
毕竟这份工资太高了,炒鱿鱼都得配金锅。
于是很严正地说:“你不要问太多了,总之老板交代的事情,只要是跟温小姐有关的,你办的时候不要出差错就是了。”
对方沉默几秒,福至心灵,点头:“哦………………好的!”
顿了顿,邱助理再次强调:“记住,是千万不能出差错。”
对方又是一愣,领悟之后点头如捣蒜。
离开传习所的路上,温书晗跟陈言肆同一辆车。
她问:“你什么时候认识苏老师的?”
陈言肆在一旁闭目假寐,气音懒散:“很早的时候。”
“…………”说了跟没说一样。
温书晗别过脸,看车窗外飞驰的梧桐树。
“饿了。”他忽然说。
“饿了就??”话没说完,他突然伸手将她一把揽了过去。
她犯懵,回神动了下,他却揽得更紧,让她安分靠在他肩上。
他依旧闭着眼,眉间染着久浸名利场的倦怠,说不清是累了还是乏味。
温书晗看着他微垂的睫毛。
其实他真的………………很好看。
她轻咳一声:“饿了就吃饭,你抱我干什么?”
他沉出一声:“乐意。”
“哦。”温书晗隔了很久又问,“你是认真的吗?”
“什么?”
“让我住在你那儿的事。”她忐忑道,“你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又在吓唬我、逗我?”
陈言肆一手抚上她脸颊,手指不动声色勾起她垂落的发丝,微微睁开眼,低眸黯黯看着她:“是不是我对你太温和了,让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温书晗被他看得有点心里别扭。
每当她暗示到“要走”,他浑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就会越来越强。
温书晗恍惚想起了过往,那些年,他有对她格外好的时候。
那些好毋庸置疑都是真的。
虽然现在的他性情有点变化,但她还是相信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两人熟悉对方,也了解对方。
面对他那些突如其来的强硬手段,她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疑惑和担忧。
温书晗斟酌片刻,以退为进提醒道:“如果你最近有什么无法纾解的压力,我可以陪你一段时间,但不是谈恋爱,你也不要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陈言肆不置可否,再次闭上了眼。
手里抚摸她脸颊的力道格外怜惜,语气却有点强势。
“说过了,少惹我生气。
“乖一点儿。”
指腹微凉,她地倒吸一口气。
忽然有点怕他。
晚上回到颐彰公馆,温书晗接了个电话,是赵妍求她帮忙。
说是有一个摄影师朋友,对方最近开了家设计工作室,卖原创的新中式服饰,需要拍一组产品宣传照。
但资金有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模特,只能借个人情,恳求温书晗出镜。
能帮则帮,温书晗一口就应下了。
为了更有氛围感,赵妍的朋友选择夜间拍摄,地点在希莱会所顶层的观景天台。
这里旷然冷清,高度对恐高症极其不友好,胜在景色绝佳。
在天台中央放眼望去,夜幕下,一边是现代城市的浮灯繁华,另一边是沉淀已久的庄严肃穆。
夜景好看是好看,费用也不便宜,一上来就要按小时计费。
为了节约时间避免钱包大出血,赵妍帮温书晗提前做好妆造。
朦胧月色下,她穿一件改良款的浅色旗袍,胸前做了镂空裁剪设计,腿侧一道撩人的高开叉。
乌黑长发半挽着,小巧的白玉耳饰坠在她耳垂上,柔媚而纯净,整个人像浸过冰的翡翠,一颦一笑风情万种,衬得身后一整片大厦霓虹黯然失色。
摄影师眼睛都看直了:“好美……………突然觉得我五万块的镜头不值钱了。”
赵妍哼一声:“我说的吧!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温书晗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有点不适应。
她吸一记鼻子,温柔一笑:“开始拍吧。
这里还挺冷的,早点拍完就能换衣服了。
这边咔嚓声不断,柔光灯换着方位不停地摆,温书晗配合着摄影要求摆出各种姿势。
长期练舞蹈的,身韵没话说,随便一动都是一道惹人注目的风景线。
天台上其实没多少人,不远处只有几个抽烟的女人,她们很早就注意到这边,一连看了温书晗好几眼,面上带着和善好奇但又耐人寻味的笑。
赵妍的朋友一连拍了好几组,没有一张是废片。
对方看着取景框感慨:“真是惊呆了,这要是进娱乐圈肯定大杀四方。”
赵妍啧声:“别了,娱乐圈的水多深啊,大染缸一个,太黑暗了。”
温书晗忽然想起,她即将大学毕业的时候,有好几个星探联系她,问她想不想进圈拍电影。
她当时并没有考虑好未来要走哪条路,一时拿不准主意。
陈言肆就从身后抱着她,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你喜欢,哪条路都可以。”
她沉思片刻,开玩笑问他:“娱乐圈也可以吗?”
“嗯。”他时轻时重地吻着她耳垂,哑声对她说,“有我在,谁敢动你。”
“小晗?”
一道男声在喊她。
她回神,扭头看过去。
疑惑地皱了皱眉:“薛明......学长?”
薛明成正跟友人聊天,此时跟对方比了个暂时失陪的手势,闲适地端着杯红酒,一身正装朝她走了过来。
前段时间,她正巧在财经资讯上看到关于他的消息。
说是他手里的科技公司开发了一项特殊专利,已经成功凭技术拿下港区一个海洋工程项目。
公司股价涨了一波,他身价也跟着涨,今年风头正盛。
薛明成在她面前止步,风度翩翩,展一个英俊的笑:“真好,你还记得我。
她礼貌点头,也笑了下:“记得。”
高中时,薛明成跟陈言肆是一个班的,也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
那时候他们几个玩得很好,薛明成还跟周纪他们一起来过老宅。
后来就不知道为什么,薛明成好像单独退出了他们的私交圈,不再跟陈言肆来往了。
时隔多年再遇,温书晗有点恍惚。
对方成熟了太多。
“今天……………”薛明成深沉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她,有点欲言又止。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嗯?”
薛明成的手指摩挲着酒杯边缘,神情里有点被惊艳到的压力感,下一秒如释重负地笑??
“太漂亮了。
天台之下一层之隔,是筹码声不断的私人包间。
“啊?游艇生日宴?”牌桌边的周纪咬着烟,听陈言肆提到这个,他立刻来了兴致。
陈言肆是天蝎座,十月底就是他生日。
周纪一锤定音:“搞起来啊!我来操办!”
陈言肆懒散坐着,一手支着额头,淡淡“嗯”了声,没说什么,随意出了张牌。
梁煜泽好奇:“不对啊,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么闹腾的娱乐活动了?之前我们说给你弄,你都懒得搭理我们。”
周纪耍宝:“啧!这叫物是人非,你懂什么?”
一旁的女伴笑:“我的周少爷,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切。
周纪说干就干,一个电话拨过去。
东湾游艇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接到消息,知道是屹松的少东家办生日宴,必须得置办周全,于是有条不紊地开始张罗起来。
事情安排完,周纪忽然想起一茬,自顾靠着椅背搓了搓脸,问:“对了,到时候办宴会,咱们请不请薛明成啊?”
音落,空气倏然安静下来。
梁煜泽看了眼陈言肆。
陈言肆神情淡然,拿起手机随意划了划。
周纪来不及察言观色,继续叭叭:“还别说啊,他现在风光得很,两三年就在港区混开了,还是挺有本事。”
闻言,陈言肆嘴角动了动,一个转瞬即逝又略微嘲讽的笑。
梁煜泽断定气氛不对。
他假装整理手中牌阵,借机在桌下踢了周纪一脚,示意他少说几句。
周纪“啊”一下叫出声,后知后觉闭上了嘴。
一屋子人眼神微动。
其实除了梁周两人,其他人完全不知隐情。
但互相接触久了也就上道了,众人一致默认,管他什么原因,只要气氛紧张的时候,观察陈言肆就对了。
但他这次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流露。
大家看他波澜不惊,都稍微放松了警惕,慢慢地恢复说笑。
空气松泛不少。
周纪话最多,一下说哪家正在起内讧,一下又说某某某想拔他老爹的氧气管争夺家业。
众人一唱一和,陈言肆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有搭腔。
直到底牌掀开,又一局全胜。
桌上一个阔少输得最多,帮他整理筹码的女伴眨眨眼,示意不够了。
反正是浪费光阴豪掷千金,什么都能拿来抵。
他只好大大方方把表脱下来,嘿笑一声自嘲:“手气背啊今天,言肆你放过我吧,再这么玩儿下去我底裤都没了。”
近百万的腕表当作筹码放在桌上。
陈言肆瞥了一眼,根本不稀罕这些劳什子。
不知不觉,闻到一点甜?的香味。
他淡漠眼神往边上一掠。
沙发椅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个眼神含怯的女孩子。
看着年纪很小,也不知道是谁带来的女学生,意图不清不楚的,一直往陈言肆这边靠。
他收回视线,鼻腔沉下一份不耐烦的呼吸,指节在那块表旁边轻轻一叩,偏额看着她:“喜欢这个?”
女学生呆了一瞬,连忙摇头。
他语气偏温和,但她还是不敢跟他说话。
陈言肆也没有在等她回应,他漫不经心,把毫无用处的腕表往她手里一放:“拿着吧,去另一边坐。”
金属冰冷,份量很重。
女孩子接过腕表的手忽然颤了颤,像心跳一样。
“谢谢陈先生……………”她受宠若惊,声音都有点发虚。
耳边甜?软糯的一声,陈言肆没有注意听。
只是忽然很想念,某只兔子生闷气时,碎碎念吐槽他的声音。
不多时,包间双扇门由外推开,声音飘进来。
“哎哟,刚刚上天台透气,又有名媛速成班的来这儿拍朋友圈精装照了,相机打光板齐全得很。”
女人风姿绰约地走过来,红唇轻勾,补充一句:“不过人倒是漂亮。
周纪甩出一张牌,“嚯”一声:“有多漂亮?“
“形容不出来。”女人指了指胸口正中央,“对了,她这儿还有一颗痣,红色的,特别勾人。”
周纪是个缺心眼的,眸光一亮立刻站起来:“说得这么吊人胃口,那我得去会一会!”
“行啦。”女人一只手把他按回椅子,“已经有人在搭讪了,你别去坏人家好事儿。”
“啧!”周纪也就是开个玩笑活跃气氛,没有真正要去瞧的意思。
下一秒:“我靠,他人呢?”
梁煜泽笑:“你太吵了,被你走了呗。”
陈言肆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房间。
天台上冷风回旋。
温书晗体质一般,今晚又穿得少,在冷空气里浸久了有点感冒。
偏偏她一感冒就流眼泪,两眼水汪汪的,让人一看就心疼。
她抱起胳膊取暖,靠着围栏吸了几记鼻子,正犯惜,面前忽然来了个人。
熟悉的倦哑声音落下来:“哭什么?”
“…………”她慢半拍抬眸,撞进陈言肆琢磨不透的视线里。
她
声音散在晚风里,轻而柔,像兔子耳朵一样软:“我没哭,只是鼻子难受。”
陈言肆沉了沉呼吸,把外套脱下来报到她身上。
指腹替她揩去一点清泪。
“一天到晚让人操心。”
不远处,方才那个女学生正神情怅惘,看着远处一对相配的身影。
她是特意跟上来的。
这
一定是陈先生喜欢的人。
会儿打眼一看,那哪里是名媛速成班出来的女生,明明就是一位气质绝佳,身份也特殊的人。
刚刚那几秒,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心疼和克制,不会错的。
女学生抿了抿唇,攥着那只手表默默离开天台。
皎洁月色下,陈言肆瞧她这一身精致打扮,喉结淡淡动了一瞬。
懒洋洋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温书晗鼻尖都冻红了,声音也泛哑:“朋友要拍一组照片,我来当模特的。”
“他们人呢?”
“柔光灯没电了,他们下楼换电池。”
“哦。”
陈言肆看了眼她放在围栏台面上的手机。
屏幕亮着。
好像是一条好友申请。
他眸光倏然一暗,问她:“刚才谁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