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瞧着她亮晶晶的眸子,莫名愉悦。自从她伴在身旁,自己似乎总是没来由地愉悦。
压不住唇边的笑意,“花言巧语尽是哄人,我岂能那般?明日让谷雨帮你再挑些鲜亮的料子,送去府里针线处,让婶子大娘帮着多做几身。”
宋青时语塞地嘟嘴,真是朴实无华地豪横。
写文章花团锦簇的好看,过日子却要落在实处。三千字小作文哪里比得上真金白银地为她买买买?
算了,不为难他,他本就不是会花言巧语的人。
笑起来,“我今日做了点心,你且等等,我换了衣衫给你拿。”
瞧着姑娘娇娇俏俏地跑进屋更衣,展昭心头滑过一丝家的温馨,这般岁月静好的温情于他是难得的。
旁边石桌上放着针线和做一半的衣衫,随手拿起来瞧了瞧,唇角又扬了起来。看来小姑娘的针线比厨艺差得远,着实做得不怎么好看。明日多给她些银子,让针线处帮着做吧。
若不然靠她和谷雨,不知要忙到何年何月。
片刻,姑娘换好衣衫出来,见他正低头打量做一半的衣衫,慌慌张张地小跑过来。一股脑收起来,还不放心地问:“你……………瞧什么呢?没偷看吧?“
自己那歪歪扭扭忽大忽小的针脚,谷雨说自己十岁时候缝的都比她强,总笑话她。这种东西怎么好被他瞧见?她还想偷偷练习,惊艳他呢。
展昭装傻,“偷看什么?”
宋青时被问得哑然,丢下一句没什么又拿着针篓匆匆跑回了屋。
展昭笑笑,去井边打水洗手。
待宋时将迷你粽子凉粉奶茶端上来,展昭目瞪口呆,吃惊程度比谷雨更甚。怪不得她总嫌弃外头卖的点心卖相不好,她这点心可以称得上精雕细琢了。
心中愈发肯定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若不然谁有这样的闲情逸致鼓捣这样的吃食?
宋青时托着腮坐在对面催他尝尝,“我要是去集市上卖,可卖得动?”
想起前几日她夸赵嫂子绣花精致,自己配不上。这会儿展昭竟也生出同感来,这般精致的点心,他有些不配吃了………………
尝了一口,奶香茶香混着黄瓜的清香,凉粉滑滑的,粽子弹弹淡淡甜,算得上色香味俱全。
“卖自是能卖,只是这.......粽子费时费力,要怎么卖?都是寻常百姓,贵了怕是卖不动。”
集市上都是物美价廉的小吃,她这和价廉半点不沾边。
宋青时想了想,“我不全做粽子,改做寻常小丸子,点缀几个小粽子招揽客人。”
展昭闻言又是笑,这姑娘旁的不行,在这上头脑子倒是活。且怎样都舍不了她的精致,卖相无论如何都不能丢。
“烤炉也砌好了,再烤些点心搭配着卖。”宋青时托着腮美滋滋地想着,“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发财了!”
展昭险些被呛到,一点吃食小买卖哪里能发财?
罢了,让她做着玩吧。
***
如今晚饭后宋青时总会到展昭屋里看看书,已然成了习惯。
展昭若是巡街,她也跟着一道出去逛逛,
若不然长夜漫漫没个消遣。
展昭敞着房门坐在桌前看书,宋青时脚步轻快地进来,拿了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不待他看清,欢俏的声音先入耳。
“瞧,谷雨教我编的剑,我给你换上可好?”
定睛一瞧,亮黄的剑穗在她手中打旋,做得颇为精致。
二话不说取来剑看着她鼓捣。
原先的剑穗也是黄色,日子久了有些陈旧,换上新的亮眼许多,连带着巨阙都添了光芒。
宋青时还是第一次摸真剑,展昭的剑还有名字,她记得叫巨阙。换好剑穗,好奇地拿起来掂量,比她想得还沉。
这样大宝剑就是给她她也用不了,太沉了。
手下用力,剑刃微微出鞘,寒芒乍现。南侠的随身佩剑果然不是凡品,剑身亮的能当镜子。想了想扯下一根发丝,挨近剑刃。
展昭看得莫名其妙,“做什么?”
“试试看是不是吹毛断发。”
展昭:“......”
轻吹一口气,还真断了!这么厉害?
宋青时顿时心痒了起来,手上动作,剑身全部出鞘寒芒尽显。
让她看看砍点什么好!
展昭眼疾手快扣住她的手腕,“刀剑无眼,不是闹着玩的。”
说话间从她手中拿回巨阙,挽了个剑花收鞘。
宋青时瞧着他将巨阙收起,眼睛追着跑,“我会小心的,它那么锋利我想试试。”
展昭回头,“你想试什么?”
嗯……她眼睛一转:“我见大侠一剑刺在树上,树就炸裂开了。”
不知道巨阙行不行。
“你在哪里见过大侠用剑劈树?“
“我......你就说行不行吧,也不用劈树,劈柴就行了。
灌以内力可以,不过,“谁会用剑劈柴?”
话是这么说,可是大侠不用帮家里劈柴吗?想了想,又问:“拿巨阙劈柴会不会卷刃啊?”
展昭眉心微蹙,“你怎知它是巨阙?”
宋青时一愣,“不是巨阙吗?”
“是巨阙。”
展昭被江湖人称南侠,又被皇上封为御猫,算是小有名气。依他推测宋青时多半是在深闺教养大的姑娘,这样的姑娘如何得知江湖上的事?又怎知他的佩剑唤作巨阙?
更遑论她不记得从前的事。
等等!
所谓不记得事是她自己说的,根本无从证明真伪。前些日子她病中说想回家,她都不记得事,又谈何回家?
难道她在说谎?她根本就不曾失忆,也知道家在何处?
不过,大嫂说她当时昏倒在冰天雪地里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头上确实有伤。怕是即便记得家在何处也回不去了,若不然又怎会应下阴婚?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在人世了,她不可能是有目的地接近自己。
心中释然,这么胆小什么都怕的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说不准是谷雨同她说的,自己多虑了。
见她眼睛还粘在巨阙上,好奇心这般重,什么都想试。
这些日子吃好喝好心情好,正如她所言,尽挑着她喜欢吃的做,原本瘦尖的脸庞丰盈了不少,气色也好了些许。
不过成日窝着做针线看书不行,动都不动一下。他道:“走,去院里,我教你练拳。”
宋青时不是爱运动的人,不过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打发时间也好。且身体是自己的,锻炼好了受益匪浅。
展昭只要得空,每日都会早起练剑。她瞧的多了便不稀奇了,不过每回瞧都觉得赏心悦目,比街上卖艺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拳法他也会吗?
起势的动作温吞,她还想是不是跟太极一样慢吞吞的,接着就行云流水气势恢宏。每一个动作都猛生风,招招刚劲拳拳到肉,衣摆被扯得快要跟不上他的节奏。
待他收势,她已经石化当场,这是她能学会的吗?别说手,眼睛都没看明白。
“夫君,我恐怕没这方面的天分,看都看不明白......有没有简单点的?”
“不难,一招一式慢慢学。”不过为了强身健体,日子长久,便是三五天学会一式也无妨。
她能学个花架子便足矣。
“来,跟我学。第一式,马步搂掌。”
看着好像也不难,宋青时照着摆出姿势。展昭一瞧,嗯......她得从扎马步学起......便是花架子也得有样子,不求马步稳,至少得像样吧?
他收了势到她身旁,手一拍她后背,“背挺直,人往下蹲。”
照着纠正,然后她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是人类能做到的姿势吗?
展昭:“......”
宋青时无辜地抬头,“这怎么可能蹲得住?”
“怎么不能?”他当初跟着师傅学武,不觉得扎马步有什么难的。
将衣摆撩起塞在腰间,示范给她看。“先开步三个半脚,膝盖和胯往两边打开,膝盖朝脚尖方向,不可超过脚尖。背挺直,身体不可前倾,也不可后仰。”
宋青时偏着头瞧了又瞧,“你膝盖不疼吗?”
“膝盖疼是你姿势不对。”
这一学便是好几日,日日在院里学扎马步。依展昭看她半点学武天分都没有,一个马步都扎不明白。他也想教她点旁的强身健体,可怎么都绕不开马步。
罢了罢了,横竖闲着,每日学一点,他就不信教不会。就她这般,学成了每日练上一炷香马步便足矣健身。
***
日子过得快,转眼便到了四月十六这日。
宋青时换上了特意为今日准备的衣裙,梳了前几日向谷雨学的朝天髻,缀上珠花。扫一点胭脂,抹一点红唇,镜中的姑娘神采飞扬顾盼生辉。
说来也怪,这具身体除了瘦弱和年岁小点,五官跟她长得差不多。来了汴京之后胖了不少,跟她原本的模样越发得相似。每每照镜子,她都觉得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回从前的模样。
今日在酒楼定了几桌酒席宴请,虽不是喜宴却也差不离。
喜宴定在晚上,可她天蒙蒙亮便睡不着了,心头小鹿撞个不停,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昨日她还偷偷跑去买了酒,新婚夜自是要喝交杯酒。
酒壮怂人胆…...……嗯……
不能多想,想多了她都不敢出门见人。好憋哦,这种雀跃激动的心情无处说,要是有手机,她一定要去朋友圈晒幸福!
出屋去寻展昭,他和平日没什么两样,不穿官袍时便是一身简单蓝衫。
在门口唤他,“夫君!”
展昭扭头看来,姑娘亭亭玉立地在门外,夕阳余晖将她的衣裙染了胭脂色,原本欢俏的模样更添光彩。
她真是一日比一日俏丽,笑起来眉眼弯弯,脸颊圆润,酒窝盛着甜。
展昭起身迎出来,“好了?”
就是有些磨蹭,说让他等等,她要打扮。
一等便是半个多时辰过去。
他心里颇为纳闷,换身衣衫,梳个头发怎么能这般费时?
姑娘转了一圈,“可好看?”
展昭犹记得上回她嫌弃他敷衍,星眸低垂迎着她的灵秀眉眼,薄唇勾出愉悦的弧度,“芙蓉貌若霞光。”
宋青时一愣,欢快地笑开。
“夫君,瞧,我就说只要愿意学,没有学不会的。”
她马步都学成了,他要是学不会夸人就说不过去了。
姑娘款款俏模样看得他低头唇角笑,竟有些沉溺在她眼波之中。从一开始被迫无奈,到现在如影随形,成了心中最为柔软所在。
不知不觉间这姑娘被他放在了心尖上。
宋青时的欢喜难以遮掩,任谁瞧了都知晓她的此刻的雀跃,连带着周遭的一花一树都要跟着欢腾一般。
“夫君,你知道吗?成亲那日我都没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