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时拿了针线篓子在树荫下做针线,给自己做了几件里衣后她的针线略有长进。前几日谷雨帮着裁剪了展昭的尺寸,她便开始做。
因是给展昭的,她做得尤为细心半点不敢糊弄,很是磨性子。
只是她的略有长进在谷雨看来不过是从十岁的水平长到十一岁,还是不够看。不过想来展大人也不在意这些,横竖穿在里头外人瞧不见,且自己夫人亲手做的岂是旁人能比?
宋青时努力跟手中打结的线拉扯,初时她贪多,穿的线总留很长。谷雨说线太长容易打结,她便改了,却还是打结。她慢有一大部分原因是线打结。
忙着呢,谷雨提着一篮子枇杷过来。她们院里有一棵枇杷树,正成熟。
宋青时起身相迎,惊喜道:“熟了吗?甜不甜?”
这里不像现代各色水果应有应用,换做以前她嫌枇杷酸,吃起来还麻烦,根本不在她的食谱里。
这会儿嘴馋了也只能向现实低头。
谷雨抿嘴笑:“酸酸甜甜,吃着玩吧。”
一篮子枇杷瞧着漂亮,宋青时只挑了几颗出来洗了,“我给沈姑娘送去一些。”
谷雨点头,并不介意她借花献佛,反正树上多的是,道:“听说沈前辈昨晚病了。”
宋青时剥枇杷的手一顿,疑惑地抬头,“病了?昨晚展大人还过去叙话,早晨没听他提起。是不是赶路累着了?老人家年岁大了经不住长途跋涉。
谷雨也只是听说公孙先生院里一早熬了药送过去,旁的不清楚。她手头事杂,顺道过来送枇杷的,略聊几句便辞去,约了下午得闲了再过来一道做针线。
宋青时也收拾收拾提了枇杷去客院探病,若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理应去看看。心想昨晚约沈盈月去逛夜市,她就有些兴致索然,可能那会儿沈前辈便不大舒坦吧?
客院的门敞着,她还是敲了敲,在外头唤了声沈姑娘。
院里静悄悄的半晌没回音,她又敲了敲,“沈姑娘,你在吗?”
略等了片刻才见沈盈月从屋里出来,她这才迈进院子,扬声道:“听说沈前辈身体抱恙,我来瞧瞧,可有请公孙先生过来瞧瞧?好些了吗?”
待走近瞧见沈盈月通红微肿的眼睛,不由慢下步子,怎么回事?她怎么哭了?
抓紧手中的篮子,略有些不知所措,沈前辈不会病得厉害吧?
“沈姑娘你………………公孙先生医术了得,你不要太担心。”
沈盈月打量着她,她脸上带着关切,手里提着一篮子枇杷,却仍是天真的模样。
轻轻点头,公孙先生一早送药过来,奈何师父不肯喝。任凭几人怎么劝就是不喝,还是那话,非要逼展大哥应下婚事不可。
这会儿药还在炉子上温着。
她是两头劝,劝师父喝了药再慢慢议,又劝展大哥哄师父喝药。
两头无果!
宋青时将篮子放在桌上,“沈前辈若是胃口不好,吃些枇杷开开胃。”
“多谢。”
“沈前辈可是路上累了?我方便去问候一声吗?”
沈盈月犹豫了一下,婉拒了,“师父睡下了......”
宋青时哦了一声,那是不方便打扰。顿了一会儿,见她精神恍惚眼睛红肿的模样,心里有些担忧,“前辈......是怎么了吗?昨天还好好的………………”
她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怎么才能将话说得委婉。瞧她的模样实在不像赶路劳累,反倒是像沈前辈病入膏肓。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
沈盈月鼻头一酸,再度落泪。自己为师父揪心一晚不敢阖眼,早上又对展大哥一番苦苦哀求无果。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若是还有谁能劝展大哥,那便只有宋青时了。
泪眼朦胧地瞧着她,低哑哽咽道:“其实.......我们这次是来寻医的………………
宋青时还从未经过这样的事,她家中长辈都身体健康,根本不知道亲人离世是怎样的感受。但此时此刻听沈盈月娓娓诉说自己的身世,说师父待自己好,说他们师徒相依为命。
她不由跟着揪心起来。
听她叙说暂歇,她讷讷道:“那......公孙先生怎么说?”
沈盈月摇头,“师父自己就郎中......他的病好好静养,不思虑过重倒能靠着药勉强稳着,可如今......”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沈盈月瞧着她丝毫不作为的关切,想来展大哥并未同她提起亲事,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将这样丢人的事说给她知道。
心一横,道:“师父说自己的病熬不了多少日子,担心我无依无靠,一时拗不过弯,非要展大哥娶我不可。展大哥如何能应?师父一着急,就......”
宋青时如五雷轰地,双眼圆瞪不敢置信,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烧的脑袋嗡嗡。
“展昭都成亲了,你还怎么嫁给他?你若是嫁给他,那我呢?跟他和离成全你们吗?你们怎么能这样?我还当你们是好人,没想到竟挟恩图报!”
“你们于展昭有救命之恩是不假,他不能否认,也该报恩。却没叫他和离再娶的道理!他在山中养伤大半年,跟你们朝夕相处,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们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为难他?”
沈盈月没想到宋青时的反应这么大,她还以为她娇娇弱弱天真烂漫遇事多半只会哭,这种事更全看展昭意思。
被她一串连珠炮质问,自己反而有些难以招架。
忙解释:“不是的!是师父一时想岔了,我对展大哥没有那个意思!我同你说这些是想求你帮忙!”
宋青时戒备地盯着她,对沈家师徒的好感在她方才那番话之后碎成齑粉。沈前辈能提出这种要求,可见是个跟展昭二叔公差不多的老顽固。沈盈月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只怕好不到哪去!
求她帮忙?帮什么忙?
“要是你和展昭都劝不动前辈,我也劝不了!”
不仅劝不了,说不定她还会火上浇油,再气一把沈前辈,那不是给展昭添乱吗?
沈盈月摇头,“不是的,我师父现在不肯喝药,他说………………他说……………”
宋青时冷着脸,“说什么?”
“他说……………”沈盈月咬着唇,“青时,我对天发誓,我对展大哥没有那个意思!若是有一字违心,天打雷劈!“
宋青时不为所动,这种毒誓怎么可能应验?哄小孩呐?
沈盈月这一刻惊觉宋青时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柔弱,她或许心善同情自己,却没有因为共情而同情心泛滥,反而浑身长出尖刺防备。
浑身的刺叫她心中忌惮,本能觉得她若是闹起来,只怕不管不顾。
可想到病重的师父,她暗暗攥紧拳头,“师父说除非展大哥以平妻之礼娶我,否则他不喝药。青时!我求求你,你同展大哥说说,哄哄我师父,先哄他喝药治病,总不能这么拖着......他年岁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
宋青时觉得眼前的人跟她师父一样不要脸!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说什么哄?到底是哄沈山意还是哄她?
展昭若是答应了事后还能撇清关系?
沈山意一个不高兴就要死要活,下一步是不是还要抱重孙才肯喝药?
“不可能!”她愤然迈步往外去。
沈盈月急忙追上去拦住她,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去劝展大哥!
“这于你们有什么难的?不过是哄垂暮老人看病吃药,若不是我师父相救,你如今又怎么跟展大哥在一起?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们师徒吗?”
宋青时觉得眼前的人简直不可理喻,“今日你们要他娶你,明日是不是要生孩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不可能!”
“那你忍心展大哥被人指指点点忘恩负义,对恩人见死不救吗?”
“你…….……你这是道德绑架!你这些话可对展昭说了?他答应了吗?”
一句话刺的沈盈月心口绞痛,若不是因为宋青时横在中间,展大哥怎会不答应?心底闪过一抹阴暗,要是没有宋青时就好了!
狠狠咬唇,“青时,我求求你,只是哄哄师父,不是真的。若是你劝,展大哥一定会答应的,我,我给你跪下......”
说着真的跪了下去。
宋青时吓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心中厌恶。道德绑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全让她演足了!
“你不必求我,欠你们恩情的是展昭,你同他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