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话一出,展昭顿时拧起了眉。
无凭无据她怎么张口就怀疑人偷盗?即便李诚有嫌疑也不好当众说,拿不出证据反而打草惊蛇给他脱身的机会。
沈盈月还要再说,展昭抬手示意她莫要再多言,随后看向李诚,“她是新来的捕快,鲁莽了,见谅。”
李诚黑沉着脸恶狠狠地盯着沈盈盈月,“女人当什么捕快?”
沈盈月心里憋着一股劲,旁人都不看好她当作,几次三番地劝。便是巡街也觉得她不成,打趣说遇到事让她往后躲,免得伤到自己。
这个李诚怎么看都有嫌疑,自身难保还敢看不起她?
不顾展昭阻拦,往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废话少说,跟我们回开封府。”
“如今开封府抓人不凭证据,全凭捕快一张嘴吗?”李诚说着一把挣开。
沈盈月再度出手抓住他的胳膊,“你若是清白便不惧去开封府自证。”
李诚本就不是脾气好的人,跟王掌柜争执火气正旺。指着开封府主持公道,反倒被新来的女捕快污蔑,她甚至还动手!
他早年正经拜师学过武,迫于生计才在街头卖艺,有真功夫在身,哪里是沈盈月能制得住的?
当即怒上心头厉喝:“放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展昭也上前道:“盈月,莫要鲁莽!”
她怎么回事?从前不觉得,此番回来处处冒进,凡事皆有些不自量力。她才来开封府几日?如何查案探案一无所知,就这般自作主张。
“展大人,金铺失窃,他一个街头卖艺的忽然有钱买人参,难道不该调查一下吗?”沈盈月心中笃定这个李诚有问题!
一个卖艺的能结识什么有钱的朋友?短短两日去哪里凑三百两?有功夫在身,又忽然有了一大笔银子,他就算不是窃贼,银子的来历也值得推敲!
李诚本不想跟女人动手,偏她的话一句比一句过分,就差直接定罪。眼神一厉,右手成掌朝她肩头拍去。
展昭见势不妙,眼疾手快将沈盈月推开,反手钳住李诚手腕。
李诚面色阴沉,“展大人,我向来敬重你,你就是这般纵容手下的人么?”
“李兄,小姑娘年岁小不懂事,说话欠妥,展某替她赔不是,还请见谅。”
“小姑娘可以年岁小不懂事,开封府的捕快怎能不懂事?她这般出言污蔑,旁人该如何看我?”
沈盈月被展昭推得一个踉跄,回头见李晨对展昭出言不逊,心中火气也蹿起来,“你既清白又何惧跟我们去开封府走一趟?”
“盈月!”展昭呵斥。
沈盈月虽不服,还是被展昭喝住,只是眼睛还瞪着李诚。
李诚心里的恶气却越发上涌,药铺掌柜刁难看不起人,一个小丫头也看不起人。展大人惜香怜玉舍不得管教她,他就替他管管这个口无遮拦的姑娘!
身形一闪避过展昭,一掌拍在沈盈月肩头,直接将她震得后退几步,后背撞上墙才止步。
展昭一惊,没想到李诚竟真动手。眼看第二朝盈月心口而去,他忙出手制止。
“李兄,方才那一掌算是她口无遮拦的教训,你的气也出了,到此为止!”展昭面色也冷下来,“若再动手,只怕真得劳烦你往开封府走一趟。”
“小丫头张口污蔑我偷盗,就算告到包大人那去我也不怕!”
“包大人自然会秉公处理,只是,你买人参救命,怕是耽搁不得。”
李诚同他持片刻,瞪了沈盈月一眼,冷哼一声算作罢。
沈盈月捂着肩膀面色难看,没想到一个在街头耍花枪卖艺的武功竟然不错。
同李诚争人参的锦衣公子早被眼前的阵仗吓坏,自己买人参不过是送礼,还是不要耽误救人为好。且眼前的壮汉都敢跟展大人动手,别自己买了人参被他半道抢劫。
王掌柜也不想惹恶煞,依照原先约定的,三百两将人参卖给了他。
李诚得了人参匆匆离去。
展昭用眼神示意一个衙役悄悄跟上,自己则请掌柜将李诚方才留下的银票拿来观瞧。
大兴钱庄。
展昭道了谢便要转去大兴钱庄,见沈盈月捂着肩膀,眉心又皱了几分。
“你先回去吧,请公孙先生看看伤势如何。”
“展大哥,我......”
“你先回去!”再道一遍,随后头也不回地出了药铺。
***
展昭为查案奔走了一日,中午都顾不上回去,到了晚上才得空回去吃饭。
宋青时听闻金铺失窃之后便担心他,虽说他武艺高强,可人外有人。他又是心善的,对方随便抓个百姓当人质都能束他手脚。
见她担心自己,展昭便知她是听说了案子。
宽慰道:“只是盗窃案,窃贼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只是求财。
“那也未必,被围追堵截到绝路,说不定就豁出去不管不顾了。”宋青时还是担心,“我听说窃贼连盗几家,武功应该不错吧?你千万小心。”
这会儿她忽然就明白他的剑法为何朴实无华了,真的对敌时哪有功夫要剑花,直取要害才是正事。
展昭笑应着,今日跑了一日,多少有了些眉目。沈盈月没说错,李诚确实可疑,然而她不该打草惊蛇。
在药铺闹了一场,只怕李诚愈发小心谨慎,想找证据怕是添了难度。
不过,对着宋青时他一个字都不想多提,瞧着桌上新添的花瓶,笑道:“九尾狐这么插着倒是特别。”
宋青时却没了早晨的闲情,愁眉苦脸的,“狗尾草有什么稀奇的?”
怎么忽然不稀奇了?
不是她精心照料长成的吗?早晨还欢欢喜喜地摘了一大捧说要插瓶,到了晚上便失宠了?
见她忧心忡忡地数着碗里的米粒,默默一叹。这便是他从来不跟她说前头事的原因,她敏感多思,听了如何安生?
他不说却挡不住旁人说,同他一道,再如何都免不了担惊受怕。他时常觉得自己不是良配,尤其她还这般娇,自己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往她碗中夹了一块肉,“多吃些肉。”
宋青时默默将肉送入口中,吃得索然无味,想了想,问:“有眉目了吗?”
“有点。”展昭看看外头的天色,已经开始发沉。“晚上我要出去。”
宋青时一惊,“去哪?”
自从来了汴京,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没听说棘手的案子,忽然说晚上要出去找线索,她的心高高悬起。
“去探探虚实。”
宋青时心提着,展昭却没事人一般,还有闲情帮她给狗尾草浇水。待院中灯笼亮起,他换上夜行衣。
黑衣黑裤黑布蒙脸。
宋青时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种打扮,上上下下打量好几回。
身穿红色官袍的展昭正气中带着威压,蓝袍是俊朗中带着侠气不羁。这一身黑则尽显人高腿长,举手投足利落爽飒,似乎连眼神都不大一样了。
展昭扯下蒙面黑布,朝她一笑,“不认得了?”
宋青时红唇一抿,又绕着他打量,“我夫君就是蒙了脸也好看!”
从身后看,宽肩窄腰赏心悦目。
绕一圈回到他身前,低头看着他手中巨阙,嘴一瘪重重叹气。巨阙可不拿着装威风的,是真见过血的。
身子软软地倒进他怀里,将人抱住,“你千万小心。
展昭轻拍她的肩膀,“放心吧,只是暗中盯梢罢了。”
只需小心隐蔽,根本谈不上危险。
宋青时离了他怀抱瞧他一身黑,她夜里眼睛还是不好,别说他穿一身黑,就是穿白的她也未必能看见。若是又人暗中盯梢自己,她根本不可能发现。
等等,他说暗中盯梢?
“找到嫌疑人了?谁?”
展昭摇头示意不好透露,他该走了。
出了屋,重新蒙上脸,叮嘱道:“你早些睡,别等我。”
宋青时一下没忍住拉住他的手,他不回来她怎么睡得着?
展昭回头看来,姑娘眼里的担忧化不开,痴痴缠缠地看着自己。心头一软,忍不住低头轻轻触碰红唇。
隔着面巾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唯有红唇软软。
惹得姑娘嘟嘴,一点诚意都没有!
轻笑声被面巾蒙得模糊,“等我回来再补。”
说罢大步朝外头去,一把拉开院门,猛地一顿。
剑眉拧了起来。
宋青时从敞开的院门望出去,一身素缟的沈盈月堵在门口。不由跟着皱眉,她这个时候来干嘛?
沈盈月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展昭会做这身打扮。
“展大哥,你这是......”
上午展昭虽生气她鲁莽,这会儿气消了少不得关心她的伤势。
“你的伤可要紧?”
宋青时眯着眼打量她,她受伤了?跟着展昭一道巡街探案,有危险展昭肯定挡在前头,她能受什么伤?
沈盈月摇摇头:“我没事......展大哥,对不起,我今天鲁莽了......”
“无妨,下次注意些。”
“嗯。”她点头,“从前我在山上,跟师父学的功夫打猎绰绰有余,可如今在开封府当差便不够了。我若是武功精进些,今日也不会受伤。展大哥,你能不能抽空指导我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