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快过半了展昭才回来,他屋里透出烛火,却不见宋青时迎出来。
这么迟了,她应该睡了吧?
踏进屋,姑娘趴在书桌上睡着,手臂下还压着一本书。展昭不禁莞尔,困了怎么不知道回去睡?
轻拍她的肩膀,“青时,醒醒。”
宋青时趴在桌上睡得不安稳,听见叫唤迷茫地抬头,手臂被压得发麻,嘶了一声睡意褪去大半。
展昭瞧她这般就知道她手麻了,“困了就回去睡,不必等我。”
听他这么一说,她才彻底清醒,惊喜地跳起来,“你回来啦!怎么样?还顺利吗?”
不待他回答,急切地上下打量,“有没有跟他交手?没受伤吧?”
难得展昭开玩笑:“若是连一个江湖卖艺的都敌不过,怎当得起南侠的称号?”
也是!宋青时终于安下心来。
倒不是南侠的称号如何,管他什么侠,没亲眼看着他好好回来,她都不放心。
“可还顺利?李大哥落网了?”
展昭点头,昨夜他夜探李宅,将兄妹二人的谈话听得清楚。李诚让家里收拾细软准备离开汴京,自己今晚还要再盗一回,将李父的医药费凑足。
李姑娘劝大哥悬崖勒马去开封府自首,李诚却说自己已然这般,不差这一回,若是事发他一人承担。李姑娘虽不认同,于她却是两难。一头是病重的父亲,为筹医药费铤而走险的兄长。另一头是律法,且大哥若是自首,免不了牢狱之苦,偷盗的
钱财也要如数归还。
那么一来,父亲的病定然无法医治!
心中百般纠结,最终还是念着亲情选择了包庇。
宋青时松了一口气,马上又担忧起来:“那他最终会怎样?”
她说不清自己的感受,李诚为给父亲治病盗窃听着似乎情有可原,然而错就是错。
这样的事展昭虽见得多,心中感慨却不比她少半分。世上的事多有无奈,很多时候只能一声叹息。
故而他不愿同她说前头的纷扰,就是不愿见她心里难受。
“别操心这些,回去睡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宋青时瞧着他,心说他跟着包大人身边这么些年,李诚将面临怎样的罪责他一定知道,他不说怕是不轻。
自己算不得认识李诚,只不过对李姑娘带有女侠滤镜,才多了几分说不清的纠结罢了。确实晚了,她可以睡懒觉,他明日却还要早起。
各自歇下不提。
第二日宋青时起得迟了,展昭早出门去了。
她索性又赖了一会儿床,才慢吞吞起床洗漱,再出门买菜。
李家兄妹平时卖艺的地方今日空荡荡的,李诚这会儿正公堂上受审吧?李诚罪名落实对李姑娘影响也不好,他们一家靠着卖艺为生,名声都臭了往后还怎么讨生活?
唉,怪不得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感慨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撞得她肩膀生疼,不禁抱怨对方急急忙忙赶着投胎。下一秒忽然反应过来,往腰间一模,荷包没了!
马上扭头追去:“小偷!站住!”
集市上熙熙攘攘,小贼跑不快,她也追不快,还身子单薄挤不开人群。眼看就要让小贼逃走,忽的被一男子一把抓住,将其胳膊反转拧到身后。
她喘着气追上来,“谢......谢谢......”
抬头一看,诶?怎么是他?那个常来买点心的男子。
男子也是一愣,这么巧?看她一眼,转而手下用力,对小贼喝道:“快将这位姑娘的东西还来,不然送去开封府!”
小贼哀嚎一声,连连求饶,“疼疼疼!轻点,轻点!我这就还!这就还!”
待宋青时拿回荷包,确认银钱没少,才不轻不重地踹了小贼一脚,“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要当贼?还瞪我?我记住你了,回头我让展大人找你去!”
小贼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见眼前比自己略大点的姑娘提起展昭一幅骄傲得意的模样,便嗤笑。
“你是展大人什么人?你让他来找我他就来?呵,我等着,他若不来找我,往后我见你一次偷你一次!开封府要是抓我进去吃牢饭更好,省得风餐露宿。”
“你......”宋青时恼起来,他这个年纪也就是个初中生,中二少年果然叛逆!
她也哼了一声,抬起下巴,“我是他夫人,他自是要替我出头!有本事你报上名来,看他找不找你!”
小贼狐疑地打量她,没听说展大人成亲了啊。就她?展夫人?
“现在开封府的丫鬟胆子都这么大吗?居然敢打着展夫人的名头出来招摇!名字告诉你也无妨,我叫阿良,在城郊的破庙落脚。展大人要是没来寻我,我可要去开封府揭发你!”“
说罢瞪一眼还擒着自己不放的男子,“放手!钱袋还给她了,余下的是我跟她的事,你少管!”
多管闲事!那个钱袋分量不轻,煮熟的鸭子飞了!
男子松了手,阿良扶着肩膀转了转,对宋青时道:“喂,你叫什么?”
“宋青时!你尽管去打听,可别吓得连夜搬家!”宋青时双手叉腰想彰显点气势,偏手里还挎着篮子,只显得娇憨,像极了虚张声势的宠物猫。
阿良哼了一声,“就算真的又如何?遇着点事只会找夫君哭的女人,离了男人便什么都不是!”
说罢扭头就走。
宋青时被他气得不清,小鬼头说什么呢?看不起谁呢?给姐等着!
对着阿良身影在心里一顿输出,直到瞧不清了才对男子道:“多谢你帮忙。”
男子笑笑:“举手之劳罢了,你......真是展夫人?”
“是呀!”宋青时笑弯了眉眼,“说起来我们也算认识,却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陆明华。”
展昭因前头的事忙,中午便没有回来,晚上倒是回来的比平时略早些。
难得的,竟见宋青时在练剑。
这姑娘说是要学剑,实则并不太上心,横竖闲着,她想玩他便陪她玩,学得好不好倒是次要。
每日陪她练半个时辰能强身健体便足矣。
“今日怎得这般勤快?”他笑看她不甚熟练地舞了一招转身云剑,不错,站稳了。
宋青时提着剑胡乱挥了两下,“我今日遇到了一个小贼!”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扒手,在现代乞丐都挂出了二维码收款,哪还有扒手摸钱包?要不是她警惕性高,早被偷了。
集市上小偷小摸多,不稀奇,但落在她身上,他免不得担心。上下打量她,“东西丢丢了,人没事就好。”
“说什么呢?”宋青时不乐意了,“银子多难赚?怎么能?就?了?我追回来了!”
展昭诧异,“你怎么追回来的?”
她怎么可能追得上那些滑得像泥鳅一样得偷儿?便是侥幸追上了,对方若是动手,她不仅抢不回钱还要受伤。
他说算了不过是为了宽慰她,让她别往心里去。
宋青时笑起来,“还记得那个来买点心的男子吗?多亏他仗义相助,我们也算认识,今天才知道他叫陆明华。下回出摊若是遇见他,定要送些点心做谢礼。”
展昭眉头顿时蹙起,又是他?
陆明华?
宋青时话一转,“夫君,今日那个小贼被抓了还态度嚣张,你定要替我收拾他!”
展昭以为拿会钱袋便完了,怎么还有后续?
“十五六岁的年纪不学好,有手有脚偏要小偷小摸!我说让你去找他,他笑话我说大话,扬言你若不去找他,他往后见我一次偷我一次!”
哼!太嚣张了!
展昭眉毛一挑,所以,她拿回了钱袋不是送人来开封府,而是跟一个半大孩子在街上吵嘴?还要他去找回场子?
“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宋青时被问得一噎,总不能叫展昭去将人揍一顿,可她自己估计打不过阿良。
气问道:“不管怎么样都要去一趟,他还看不起我,说我是遇着点事只会找夫君哭的女人!我非要练好剑亲自教训他不可!”
展昭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小贼看得挺透的。
宋青时脸不觉红了,抗议地瞪眼,“现在就去,我咽不下这口气!他叫阿良,在城郊破庙落脚。”
展昭咳了咳,也罢,身为夫君自当替夫人撑腰。
那就走一趟吧。
宋青时来汴京这么久都在热闹的集市打转,根本没来过城郊。见展昭熟门熟路,不免好奇,“夫君,你常来这里吗?”
展昭在前头带路,“嗯,他们消息灵通,时常会来打听。”
宋青时脑子里跳出丐帮来,紧跟几步,“那你知道阿良吗?十五六岁,模样挺清秀,就是指甲有点长,都是泥垢。洗手又不要银子,怎么不能好好洗洗?”
展昭脚步微滞,回头看她。说她什么好呢?跟一个乞儿说洗手?她要是知道他们一年洗不了几次澡,怕是要将眼睛瞪出来。
宋青时不明所以回看他,怎么了?
展昭微微一笑,颇为无奈。原先觉得她娇,却不知她因着同他生疏只敢露三分娇,如今是十分娇。
娇养娇养,越养越娇。
在破庙前站定,宋青时打量一圈,“这怎么住人?不漏雨吗?”
四周杂草丛生,蚊子成群。胡乱赶了赶面前的蚊子,她放声喊话:“阿良!阿良,在家吗?”
展昭忍不住抿嘴笑,上门找茬这么礼貌吗?
里头传来动静:“谁啊?鼻子这么灵,小爷好不容易弄个蜂巢回来,谁也别想蹭蜂蜜!”
随着少年的不耐烦的声音,破庙的门被踹开。
宋清时就见阿良手里提着蜂巢出来,见了他们一愣,眼睛都直了。
“展......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