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他在更衣

沈盈月这个请求没有半点不妥之处,展昭想也没想一口应下。

宋青时即便心里不乐意也不好说什么,人家师父对展昭有救命之恩,不过是请他有空了指导一下剑法,若是拒了未免说不过去。

本就因为展昭晚上要出去找线索忧心,加上沈盈月这一出,心中更添烦闷。辗转反侧到深夜才迷迷糊糊睡去,第二日醒来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树上麻雀叽叽喳喳,没听见练剑的动静。

推开房门,院里已经落了阳光。

昨晚睡得迟,她比平时起得迟了些。不知道展昭昨晚什么时候回来,定然回来得迟,故而没有早起练剑。

不由放轻手脚去厨房熬粥,待粥熬好,盛出来凉着,又炒了香葱鸡蛋,这才出了厨房。

展昭的房里静悄悄的,他昨晚不会没回来吧?

在门口徘徊转圈,想敲门又怕吵他睡觉。索性在他门前的阶梯上坐下,心里盘算着,等太阳再高一点,嗯......晒到中间那块石板她就去敲门。

托着腮盯着被阳光晒得晃眼得石板,想着他昨晚可顺利,要是找到线索是不是今天就可以结案?

窃贼盗了金铺为什么不跑?人海茫茫去哪找?换地方慢慢销赃,多半能逃脱吧?不过这种手法只适合孤身闯荡的人,拖家带口就不成了。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回头看去,红色官袍上的海水江崖纹晃在眼前,心里瞬时欢喜。

“夫君!”她立刻起身,顺手拍拍裙上的灰。

“你怎么坐这?”

姑娘今日衣裙丁香盈盈,一颦一笑俏如夏日晨风中初初绽放的花苞,沾染露珠在阳光下耀眼。

宋青时指着院中铺的阳光,“我在等太阳再晒过来一些,等到了那块石板就敲门。”

展昭了然,她是怕吵到自己。

“你敲门便是,不必等。”

“那怎么好?”加夜班了吵人家睡觉,她做不出来。“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找到线索了?”

想到他今日必定还要忙,忙拉着他去厨房,“你着急出门吧?先吃饭。”

粥温温的正好入口,日日都是炒鸡蛋虽没有新意,却肉眼可见得越炒越好。展昭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且炒鸡蛋实在算不得伙食差。

宋青时自己倒是?了,“明日不吃炒鸡蛋了!”

展昭笑道:“明日一道出去吃吧,不必忙。”

早上时间赶,天又热,做顿饭汗流浃背,实在不必折腾。

然而这姑娘嘴挑,说腻了便几乎不动筷,宁愿往白粥里撒糖也不想多吃鸡蛋。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炒蛋,“今日且忍耐一下。”

宋青时听劝,吃了几口,忽然想起来问:“可找到线索了?”

展昭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本不想多说,想到她迟早会知道,便道:“是李姑娘的兄长李诚。”

宋青时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脱口道:“他们兄妹一起作案?”

不会吧?她还当李姑娘是女侠,女侠仗着一身武功去盗窃?

昨日展昭便让人去查李诚,李诚同妹妹几年前带着爹娘来汴京落脚,前些日子李父病重,郎中说要人参入药。

街头卖艺哪里能买得起人参?就如沈盈月所说,李诚就算借便所有亲朋好友也难凑够三百两,便动了歪心思。

此事他瞒着家里,只说江湖上朋友救急。

原想等人参到手,李父身体养好些就离开汴京,结果被沈盈月堵在药铺指控行窃。故而昨夜他就让家里准备离开汴京,李姑娘心中本就惊疑大哥哪里凑来的银子。隐隐不安,却抱着一丝侥幸,可见他催着搬家,心中怀疑更甚。

展昭潜伏在暗处将兄妹对话听得清楚。

李姑娘骂他糊涂,金铺失窃岂能就此作罢,便是他们离开汴京开封府也不会就此作罢,当即劝大哥去自首。

宋青时松了一口气,“我果然没看错李姑娘,明理又飒气。唉......李大哥真是糊涂,没钱也不能去偷啊!他要是把赃物还回去,是不是可以免去牢狱之灾?”

问题出口便觉得自己天真了,盗窃之后把钱还回去就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吗?那往后谁都可以这么干。

展昭摇头,“人参都吃了,他拿什么还?”

“那......你等会儿要带人去抓他?”

多的展昭不好多说,笑着再给她夹一筷子蛋:“包大人自有安排,你可要把这碗饭吃完,我看着你吃。”

她别想再像从前一样,把不爱吃的肥肉藏饭下面。饭没吃完,肉也没吃。

宋青时嘟嘴,讨厌!

扒了几口饭,忽然想到昨晚沈盈月过来说的事,顿时半点胃口全无,“沈姑娘受伤了?跟你一道怎么还能受伤?”

展昭将昨日在药铺的事简单提了提,眉头微蹙:“太鲁莽了。”

宋青时:“她……………这么争强好胜吗?还要找你学剑。”

后头一句不觉带酸。

哼!她就是小心眼不喜欢她!

沈前辈是没了,可他之前恩图报太恶心人!人没了……………她确实不好揪着不放。可姑娘当初跪下求她,她半点没给她留脸,拒绝得干脆利落。

她这般争强好胜的性子,怕是记恨在心里。

她敢说,这次回来她在针对自己!

她是拿不出证据,可女人的直觉却不会骗人。

展昭示意她别光顾说话,赶紧吃饭。

“她既然铁了心要在开封府当差,剑法精进些也好。我又不能时时刻刻同她一道,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她不说学多好,至少要能自保。”

宋青时知道他说的在理,且前辈对他的恩情摆着,此事绝无推脱的理由。可心里就是不舒坦,想了想,问:“开封府里没组织集训进修吗?”

“嗯?”展昭不懂她什么意思。

宋青时被自己机智到,笑起来,“你们又不是日日忙,总有闲暇时候。闲的时候分批次锻炼集训,再时不时考核一下。不能仅靠着蛮力当捕快吧?没点功夫在身怎么当差?姑娘也不必等你得空,王大哥,赵大哥他们得空了就可以带她练武。”

展昭莞尔,难得她想得到这些,“日常操练也是有的,不过你说得对,她大可跟着王朝他们一道练,不是非要等我得空。”

就是啊!宋青时在心里小得意了一下,别以为打着恩情的口号她就束手无策了!

***

宋青时以为展昭今日便能带人把李诚抓获归案,没想到竟又忙得顾不上回来吃午饭,还是临时托人来给她带的口信。

他不回来,她也懒得做。不过米饭已经煮了,忽然想到捏饭团,不如过两天卖饭团。

横竖闲着,便琢磨起来怎么做。饭团简单,想吸引人只能在模样上下功夫。看看家里的食材,早上买了玉米,还有两根腊肠。

唔......做个鸭子饭团吧。

玉米和腊肠上锅蒸熟,这边米饭也放凉了。将腊肠切成丁,包进饭里搓成球,用两颗芝麻做眼睛,再拿两个玉米当嘴巴。

一个黄色嘟嘴小鸭饭团便成了。

丑萌古怪!

因为展昭没有回来儿稍稍失落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尝一个

?腊肠的香气混着米饭和玉米的清香,一口一个吃着有趣。

能做鸭子饭团自然也能做兔子饭团,猫咪饭团,汪汪队饭团。

下回摆摊就做这个!

囫囵吃了几个,将剩下的装进食会给谷雨送去,然给她也尝尝,再约个时间去摆摊。

谷雨一瞧就笑了,指着鸭子的嘴笑个不停:“哎呀,着鸭子嘴巴怎么肿了?丑丑的,又怪可爱的。”

“这是嘟嘟嘴,给它取个名字,叫嘟嘟鸭吧。”宋青时灵光一闪,饭团也是一手买卖,就得把噱头搞足。

谷雨没敢吧嘟嘟鸭饭团拿出去显摆,这可是半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瞧一眼就会,不能被人学了去。

送宋青时出门时遇到了同住这个院子的丹桂,丹桂年岁比她们略长些,已经定亲婚期在即。见了二人寒暄了两句,笑问:“你们可是商量着再去摆摊?”

宋青时笑应着,“过几日若是得空便去。

丹桂问:“这回卖什么?还卖上回的糍粑吗?”

谷雨撇嘴,不大高兴,“现在满大街都是炸糍粑,哪里还卖得动?”

不过就算他们竞相效仿也只能仿七成,炸不出一半黄一半白的汪汪队。

丹桂瞧着宋青时,“虽说大伙都再卖,可谁也没你们手巧?可是有什么秘诀?”

谷雨一听就不乐意了,别以为她不知道,她未来婆家也在卖!先前拐弯抹角根她打听,她推说不知道,没想到竟厚着脸皮问到青时这来!

宋青时却不上心,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笑道:“其实也简单,沾些馒头屑便能炸得金黄。”

丹桂欢喜道谢着辞去。

谷雨不高兴地撅嘴,干嘛告诉她?自送她发财的路子。

“哪里就能发财了?咱们那晚生意那般好都没能发财,现在这么多人卖就能发财?不过是辛苦钱罢了。”

谷雨想想也是,压低声音道:“先前的就算了,会做的人尝过就能琢磨出来。这次的饭团可一定要保密,不会做的人看一眼也会了!”

宋青时哈哈一笑,挥手走了。

待晚上展昭回来吃饭,看着一盘嘟嘴鸭,神色古怪了好半晌才道:“这是…………鸭子?”

“嗯,尝一个?“

吃起来还不错,就是模样……………

宋青时笑道:“过几日我们要卖饭团,你觉得如何?”

展昭能说什么?这种东西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不过孩童应该喜欢吧?

他今日倒是得闲,吃过饭歇了一会儿便陪她练剑。磕磕绊绊练了这么久,那五式总算练得勉强能看。

展昭将几式串了起来,既然要串起来肯定会有些变动和添加,这于毫无天分的宋青时而言又是大写的难。

歪着头看了两遍也没怎么看明白,跟她会的一样又有点不一样。

看着她一脸懵,展昭挽了个剑花,背身对着她,“跟我练。

从并步劈剑起势,接着身形游动接了转身云剑,再......她转身之后便晕了,只能跟在他身后慢好几拍胡乱挥舞。

待收势,展昭回头来,“怎样?可跟得上?”

别说手,她眼睛都跟不上!

“嗯………………能不能慢一点?”

展昭收了剑:“不急,慢慢来。今日先到此为止。我要出门,明日再练。”

啊?

“又要出门?不是案情明朗了吗?”刚刚只字未提!

“还缺少证据。”展昭就是故意不提,免得她担心。

宋青时跟在他身后进了屋,“今晚去取证?”

但见展昭去了屏风后,很快外袍披在了屏风上,他在更衣。

虽然被屏风挡着瞧不见,宋青时还是背过身去,“为什么还要晚上去取证?”

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身:“他今晚还要行窃?你要去抓现行?”

不论什么时候看病都能倾家荡产,三百两只换一支人参,银钱是怎么都不够的。盗一次是盗,两次也是盗……………

“他胆子怎么这么大?就不怕被抓吗?李姑娘不是劝他了吗?难道他是想盗够看病的银子再自首?“

展昭从屏风后转出来,心说这姑娘还是天真,“自首难道不用还钱?”

宋青时略想想也知道不能因为自首便一笔勾销,该还的该赔偿的一分不会少。她倒是同情李姑娘,生生被冲动无脑的大哥拖累。

然而,她更担心展昭。

见他又是一身黑,好看是好看,心里却没底。

“李大哥大刀耍得虎虎生风,你可要小心!”

“他去行窃不会带大刀碍手。”

“那......他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你还是要小心!”

“嗯,我定会小心。”展昭点头,她只是觉得李诚不论什么兵器都能耍得人眼花缭乱,却不知全是花架子。他不想驳她,让她知道自己将她话听进去,比什么都能令她安心。

他虽应着,可刀剑无眼。李诚定然不会束手就擒,万一动起手来……………

来这么久,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他工作的危险。心慌得无处安放,明知道不是时候,却还是依偎进他怀里。

不说话,就抱着他。

今晚不等到他回来她真的睡不着!

展昭拥着她,也不说话,轻抚她的背。姑娘一日好过一日,如今身上长了些肉,终于不是当初骨瘦如柴的模样。

丰盈俏丽,像一点一点成熟的桃子,渐渐褪去青涩,红润饱满起来。

好一会儿,宋青时松开他,“你千万要小心!我等你回来。”

展昭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她微嘟起的唇上,忽然想起晚上那一盘嘟嘴鸭。拇指不由踏上花瓣一样的红唇,低头凑近。

“昨日说回来补的......”声音低低的,尾音辗转淹没在唇瓣之间。

昨夜回来夜已深,今夜还是趁早。

一个吻,如春日暖风,吹得青桃红了脸。如夏日骄阳,融了蜜糖一般的心,化作甜飘着香,全是诱人甜美。

温存短暂。

展昭蒙上脸,出了屋,这回连院门都不开了。一个轻巧跳跃上了屋顶,乘着夜色无声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