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道黑影悄然落在展昭院中。
月光之下,虫鸣伴着凉风,灯笼微微摇曳,屋里的人早已睡熟。
沈盈月盯着展昭的屋子,药里有掺了安神的药材,此刻他正睡得沉吧?轻手轻脚到窗前往里张望,屋里果然只有他一人安睡。
先前她觉得屋子摆设有异,宋青时给他取衣衫时又翻找了好一通,正好验证了她的猜测。若是真的日日在一处,怎么会连衣衫都寻不着?
夏日炎热,窗户敞着,一眼便能将屋里情形看个清楚。
宋青时睡在隔壁屋,屋里是姑娘家闺房的陈设。
果然被她猜中了,这二人根本不在一起,根本就还不是真夫妻!
明明不是真夫妻,宋青时却不顾展大哥的为难,对自己下跪哀求无动于衷,对师父见死不救!
要不是师父相救,她今日能伴在展大哥身边?她怎么能半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她不仁,别怪她不义!
黑影悄然离去,没留下一丝痕迹。
翌日。
宋青时早起做饭熬药,展昭难得没早起,昨晚她就叮嘱他多睡一会儿。
便是这样,展昭也躺不住,推门而出便见姑娘忙碌的身影。
见他起来,宋青时迎过去,“今日怎么样?可好些了?”
说着伸手探他额头,另一只手摸自己的额头。
嗯......好像没发烧了。
唉,连个体温计都没有,靠手摸哪里准?
展昭的伤本就渐渐好转,是昨日不慎撕了伤口。昨晚歇得好,加上同她的别扭消了,心情松开起来,似乎好得更快了。
整个人精神奕奕,一身红色官服衬得人风神俊朗。
宋青时瞧着他,眉眼弯俏眼眸含光,他今日着实俊朗,若不说谁知道他身上带伤?
熬好的药从药罐里倒出来晾着,待吃过饭略歇歇便能喝。他不喜蜜饯,今日她特意冲了一杯蜂蜜水。
展昭想说不必这般麻烦,他喝水便好,耐不住姑娘上心,非要给他冲蜂蜜。
因他伤着,宋青时矜持起来,克制地将手背在身后,免得一时忘了扑上去抱他满怀触到伤口。
偏他今日尤为俊朗,瞧着瞧着就挪不开眼,笑意不曾从她嘴角落过。
展昭一口气喝了苦涩的药汁,眉头都不皱一下。若不是昨晚被他吻过,宋青时真以为不苦。怪不得谷雨上回忘了给她带蜜饯,说是展大人喝药像喝水,想来不苦。
她还是将蜂蜜水递过去。
还真应了她哄阿良的那句话,展大人听见甜的就牙疼,男人吃苦也不吃蜜。展昭有些迟疑,不会又?甜吧?
喝了一口便不喝了,还是太甜!
宋青时看着他将杯子放下,“我这回只放了一句!”
多大的一勺?
展昭摇头,“不苦。”
信他才怪!
他一笑,凑上去在她唇上轻啄,唯有她能解他的苦。
宋青时忙往后躲,瞪眼抗议,她才不上第二次当!
蜂蜜水被放到她面前。
他什么意思?吻苦了喝蜂蜜水吗?她才不要!
送他出门,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别逞能动武,不然伤口又要撕裂。
这一日还算安稳,前头的事宋青时没有过问,展昭是好好的回来了。傍晚公孙先生过来帮忙换药,沈盈月少不得一道过来碍眼,好歹是没出什么事。
宋青时见不得伤口的狰狞,强逼自己壮起胆子勉强撑着。公孙先生还是寻了借口让她帮忙打水拿纱布,她这样子实在不成。展护卫若真伤得重,还得他亲自过来。
她最多就是待过两日伤口长好些帮忙换药。
跑腿的事宋青时可以,包扎伤口的纱布她洗了,用沸水煮够了消毒,再曝晒一日才敢给展昭用。
昨日毫无准备,清洗伤口用的只是寻常白棉布。今日她特意将棉布洗了煮了曝晒,就怕一个不小心害展昭感染。
送公孙先生出门时,恰好阿良又来送柴,上回约了十天来送一回,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阿良见了公孙先生还有些腼腆,宋青时瞧见板车上还有一篮子野果,高兴起来:“阿良,你哪里寻来这么多野果?费了不少时间吧?”
阿良抿嘴,他才不想搞这些,可不是费时间吗?可上回吃了她的点心,还拿了鸡蛋,就.......算是回礼吧。
宋青时忽然道:“公孙先生,你收药材吗?阿良上山要是采到草药,你收吗?”
公孙先生一愣,眼前这个叫阿良的孩子一看便是街头乞儿,他来送柴多半是得展护卫照拂。横竖都要收药材,他也照拂一番吧。
笑着点头:“阿良小兄弟,你若是采了药也可以给我送来。”
阿良瞧了宋青时一眼,这姑娘其实人还不错,只是......“我,我不认识药材......”
沈盈月轻笑一声,宋青时对一个乞儿这么上心做什么?
阿良神色微微冷,这一声轻笑含着轻蔑,这种嘴脸他见过太多太多。便是她模样俏丽也遮掩不了嘴脸丑陋!
谁生来就想当乞儿?
宋青时没想到这一茬,有些为难,想了想道:“寻常的草药不值钱,你认几种值钱的,人参呀,灵芝呀,挖到一颗便发财了!”
展昭同公孙先生对视一眼,不禁莞尔,这姑娘想得倒是美,人参灵芝那么常见?说不准阿良在山上转一辈子也未必能遇着。
不过看得出她是有心帮衬,便对阿良道:“你稍后到我那一趟,我教你认几种常见草药,你上山砍柴若是见着便顺手带回来。人参灵芝不常见,做不得数。”
阿良喜出望外,若是能跟着公孙先生学辨识草药,算是有了谋生的手段,比砍柴采野果摘蜂巢稳当多了。
当即笑道:“多谢公孙先生!”
宋青时也高兴,公孙先生真是心善!
在门口目送公孙先生和沈盈月走远,宋青时道:“阿良,展大人受伤了,今日不能给你打下手了,你辛苦一下。”
阿良看向展昭,关切道:“展大人,你受伤了?可严重?”
展昭笑笑:“已经大好,今日要辛苦你了。”
伤口才长好一些,确实不宜大动作。
阿良摇头,本就是他的事,怎么好劳烦展大人。
宋青时手无缚鸡之力一点忙帮不上,只能拿点心给阿良先垫垫肚子。砍柴劈柴是体力活,这会儿他一定饿了。
照例留阿良吃饭,临走又给他塞了一油纸袋的点心,阿良推不掉只想着下回再给她带点野果。
之后展昭带着他去了公孙先生那,机会来之不易,他学得用心。
待送走人,公孙先生才问展昭阿良的来历。听了来龙去脉,不禁感慨宋青时热心肠,这般心性倒是同展昭相配。
相安无事过了几日,展昭身上的伤结痂了,总算好得差不多了。这几日宋青时几乎不出门,成日在家里忙着照顾展昭的饮食起居。
包扎的纱布洗煮消毒曝晒,还要盯着不让鸟雀落在上头弄脏了。吃食上也比平时用心,她厨艺不好,便去食堂请教张婶,回来自己慢慢琢磨。
这日展昭回来,说采花贼终于落网了。
宋青时大大松了一口气,这种变态杀人狂一日不落网一日不安心,她也终于不必成日担心展昭出门动武撕裂伤口。
因着展昭伤口大好,换药的事便由她来。拆了纱布一看,有些地方又裂了开渗出血来。
她心一扯,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你今日动武了?”
展昭告饶,“稍微动了一下,无妨的。”
当时哪里顾得上伤?
宋青时知道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好在不严重。“案子破了,凶手也抓到了,接下来你可要好好养伤,不能再动武了!”
那么大的伤口,换做在现代肯定要缝针挂消炎,这里没条件,亏得他身体好,要不然分分钟感染送命!
不过,身体再好也经不住三天两头地消耗,流了那么多血,还是得补补。
第二日,宋青时特意带了些点心去厨房找张婶,请她帮忙买只鸡回来收拾了炖鸡汤。
一踏进大厨房就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平时见了自己都热情招呼的大婶嫂子们不知怎么了,见了自己都神色怪异,虽没有说什么,可眼神都在无声交流。
就连张婶见了自己都有些不自在,怎么回事?
她不是爱打听八卦的人,只装着没有觉察,同张婶说了自己的来意。
张婶推了推点心便收下了,笑道:“哎哟,青时你就是太客气,一点小事罢了,回回都来给我们送点心。我等会儿就去帮你买鸡,展大人这回伤得厉害,是该好好补补。”
另外有婶子附和,“是啊,展大人上回那般凶险,身体才养好些又伤了。也亏得他年轻,不然怎么熬得住?”
“就是!”一个嫂子道:“青时啊,你们是不是也该要个孩子,展大人多了顾念,也能多爱惜自己一点。”
宋青时第一次被人催生,脸腾得红透,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谷雨恰好从外头进来,对着一屋子笑着的人没个好脸色。
往宋青时身前一挡,瞪眼冷声:“怎不去展大人面前打趣?哼!青时,我们走!”
宋青时一头雾水,谷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心气不顺?
被拉着到了无人的地方,谷雨才松开她。
“怎么了?”宋青时揉揉被抓得发红得手腕,瞧着她的脸色,直觉有事。
这几日她都在家里照顾展昭,加上外头采花贼作乱,她每日匆匆买了菜便回来,其余时间足不出户。
谷雨神色纠结,几次张了口又都闭上。
她知道这几日展大人受伤,青时都在家照顾没出来走动,她平日里又是不爱听闲话的,便是闲话说到跟前来也稀里糊涂听不懂。
就好比刚刚!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闲话,短短两日传遍了开封府。碍着展大人的面子,大家不敢明面上说,可私下都在议论。
可青时还一幅茫然无知的模样!
她不信那些流言,展大人和青时自是和和美美的,怎么可能像流言说的那般?
宋青时追问:“怎么了?有话你就说呀!”
谷雨深吸一口气,咬咬唇,“青时,你听了别生气,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什么事啊?跟我有关?”
“她们说......她们都在说............”谷雨心一横,脱口道:“她们都在说你跟展大人是假夫妻!你们根本没睡在一间屋里!”
宋青时蓦地瞪大眼,心脏骤然被人狠狠捏紧,呼吸都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