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没有多少分量,然而此时展昭后背伤口裂开,身上的余毒发作,她这么冲撞着扑进怀中,也撞得他身形摇晃了一下。
虽身上疼痛难挨,心中连绵几日的烦闷隐痛却在她入怀的那一刹那得以缓解。
将人紧紧搂进怀里,深怕略松一分力气她便又躲开自己,触碰不得。姑娘委屈的哭诉揪着他的心,闷痛才散些许又一波心疼涌上来。
这几日他不好受,她怕是更难受。
这么娇气的姑娘,半点苦没受过,却要强颜欢笑,委屈地自己哄自己。
尤其她说要离开,离开去哪?
心疼地更将人搂紧几分,“你怎么能弃我而去?你若不在,我该如何是好?”“
宋青时脸颊贴着他的肩窝泪如雨下,展昭的力道大的令她发疼,却莫名安心。
“可是.......我连你受伤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总给你添麻烦,不体谅你,还同你吵闹,我......”
“那些都不重要,你只需伴在我身边便够了。”
她的娇气不可否认,然而她也在努力学习。即便从零开始也没有半分气馁,认真用心并不比谁差。
展昭微微松开她,抬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别自己哄自己,让我哄你。”
比起吵闹,她将心事藏起来才叫他心慌。人明明就在眼前,却疏离得连话都说不成,比什么都让他难受。
姑娘眼泪一颗一颗地滚落,眼前的人在泪水中模糊。
展昭满眼心疼,“是我不好,原谅我可好?”
宋青时俱进他怀里,忍了这么多日,委屈涨得胸口发疼,不知该如何宣泄,唯有眼泪不停。
听见展昭压抑地咳了两声,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身上有伤。自己还害他出来追自己,又不管不顾地撞进他怀里。
自己抱得这么紧,别碰到他伤口!
连忙松手退开,肩头的暗红果然扩散了。
心一揪,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对不起,你受伤了我还闹情绪!快些回去包扎伤口!”
经过刚刚,伤口是彻底裂了,疼是真的疼,可比起她来,这点疼不算什么。
抬眼见沈盈月追了过来,眉心微蹙一瞬即逝,对宋青时故作轻松道:“这么点伤无妨。”
宋青时盯着他肩头的暗红,俏脸愁云密布,心疼化作眼泪不止。
展昭忽然弯腰将人抱起,一跃上了高处,踏空往回去。
“你还伤着!”
怎么还能抱着她施轻功?她再纤瘦也有大几十斤的重量。
沈盈月眼睁睁看着他踏空而去,心里焦急,展大哥怎得这么不知轻重?伤口裂开鲜血都将衣袍染透了还带着拖累强行运功!
宋青时真是添乱!这种时候自是展大哥的伤势要紧,她偏要跑出来让他忧心!非要这个节骨眼证明自己在展大哥心里分量重才甘心是不是?
一跺脚,又往回赶。
待她赶回去,展昭已经回屋,宋青时正手忙脚乱地找药和纱布。
展昭的屋子她常来,可东西如何归置是一点也不清楚。尤其见他后背几乎被血全部染红,心慌手抖泪眼婆娑,看什么都模模糊糊。
展昭想自己来,被她压着不许。要是早知道他伤得这么重,怎么也不能一气之下跑出去,耽误他包扎。
沈盈月瞪她一眼,惦记着展昭的伤势,终归没再口出恶言。一把夺过宋青时找出来的纱布和伤药,转头温声道:“展大哥,我帮你包扎。”
宋青时恼火却不好说什么,沈盈月虽讨厌,可有一身医术。自己何时见过这么大伤口?最多只给人贴过创可贴。
展昭身上的伤,别说处理包扎,只怕自己看一眼就要腿软。
展昭脱了衣衫,白色里衣一片鲜红触目惊心。她一下握紧了他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自责不已。要不是自己跑出去,也不至于流这么多血。
“只是皮肉伤罢了,养三五日便好。”展昭回握她的手,笑了笑。
他说得轻松,宋青时却瞧见他面色苍白。随着白色里衣服褪下,伤口赫然入眼,她心揪得一疼,这只是肩头,后背还不知道什么样!
颤抖着接过带血的衣衫,想绕到他身后。
展昭不想她看狰狞的伤口,一把将她扯住,“你帮我去公孙先生拿取药回来熬。”
沈盈月甩来一记眼刀,“展大哥身上的余毒未清,你快些去取药,留在这也帮不上忙!”
宋青时心又是一抖,“你......中毒了?”
“已经没有大碍,放心吧。”
他肯定是故意这么说宽慰她的!
宋青时不敢耽搁连忙小跑着去公孙先生那取药。
沈盈月虽会医术,可宋青时心里还是觉得公孙先生靠谱,还是请公孙先生过去给展昭诊诊才放心。
公孙先生见她红肿着眼睛跑得气喘吁吁,便知道展昭受伤的事被她知晓了,二话不说便同她一道去展昭的院子。
宋青时走得急,喘着气:“公孙先生,我,我能不能跟着你学些包扎护理?”
展昭成日风里来雨里去,刀光剑影难免受伤,总不能时时处处劳烦公孙先生,她学着些至少能帮忙包扎伤口。
公孙先生瞧她一眼,听说这姑娘见只虫子都能吓哭,鸡都不敢抓,如何敢看血淋淋的伤口?
不过,她若是能学点,也能照顾展护卫。
和蔼笑笑:“自是可以,你若得空可以来找我。”
宋青时感激道谢。
回到院子,急切地小跑进屋,“公孙先生来了!”
桌上放着盆,盆里的水已然血红。看得她惊心,眼圈顿时又酸胀起来。展昭便是想遮掩也无能为力,想找借口再支开她。
她却扭身往外跑,顾不得失礼拽着公孙先生小跑进来,“公孙先生,你快些!夫君流了好多血!”
公孙先生接了沈盈月的手中活,宋时急切的欲跟过去,再一次被展昭拦住。
也不找理由了,直接道:“别看!”
公孙先生撩起眼皮瞧了一眼,复又垂眸唇边带笑,展护卫啊......
宋青时摇头,“我要跟公孙先生学学,回头我帮你换药!”
沈盈月哼了一声,就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娇娇女?
展昭拦不住,只听她绕到自己身后发出惊呼。
伤口那么长那么深!
“公孙先生,不要缝针吗?”这么大的伤口不会感染吗?天呐!他怎么一声不吭?
看展昭额头布满冷汗,心疼地替他擦拭,“这么大的伤口你怎么不说?疼不疼?”
“还好。”展昭顺势将她拉到身前,不忍她再看。
公孙先生看她摇摇欲坠的模样于心不忍,这于她还是太过血腥狰狞。道:“展护卫这几日好生养着,不可大动作拉扯伤口。青时你先去把药熬上,明日这个时候我过来换药。”
宋青时应声而去,公孙先生这才叹气,“展护卫,你可要好好养着,别把医嘱当耳旁风,若不然我就告诉青时。”
展昭苦笑,被拿捏了!
沈盈月心里不屑,面色不露半分,在一旁给公孙先生打下手。听着二人闲谈,她暗暗打量房间。
她是第一次踏足展昭的屋子。
摆设很寻常,也很简单,却总觉得透着些奇怪。哪里奇怪呢?打量了一圈又一圈,忽然心中一惊!
这个房间没有宋青时的东西!
应该说没有姑娘家的东西!连梳妆台都没有!
心跳猛然加快,她被自己这个无意的发现惊到,难道他们不住一起?
这个院子里统共就几间屋子。厨房,花厅,浴室,这里,还有隔壁!
眼睫垂下,唇角微微勾起,不着急,纸终是保不住火的!
宋青时急急忙忙将药熬上,公孙先生那头也帮着把伤口包扎好。展昭身上缠满了纱布,新换的纱布上还渗着点血迹,看得她心疼。
眼下也不是心疼的时候,在他衣柜里翻找了好一通才找出衣衫给他穿上。他还坚持要松公孙先生出门,怎么劝都劝不住。
好像上了药伤口就不疼了一般。
沈盈月走得也干脆,没有寻借口留下添堵,只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同公孙先生一道离去。只是离去前深深看了宋青时一眼,看得她莫名其妙。
这人心里窝着坏,又想干嘛?
眼下她也没心思去猜,更不想让展昭为这些事费神,什么都没有养伤重要。
转身搀扶着他,“你伤着,就是不送,公孙先生也不会挑礼的。流了那么多血,晕不晕啊?赶紧回去躺着吧。晚上给你煮猪肝汤,补补血。”
展昭哪里要她搀,不过也不拒绝便是,由着她小心翼翼地搀着自己进屋,被催着躺下休息。
身上有伤又中毒还失血,展昭确实累了,躺下没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了。
再醒来时屋里已经燃起蜡烛,略有些茫然地睁着眼,宋青时探手摸摸他的额头,担忧道:“你有些发热。”
微凉的手贴在额头,姑娘眉宇间的关切暖着心。伤口并非不疼不难受,只是有她惦记,身上的疼痛都轻了几分。
“无妨的。”受伤于他是家常便饭,这点热不算什么。
“你别逞能,多喝些水,热才会退。我扶你起来吃饭,吃了饭还要喝药。”
她给他煮了一碗猪肝面,展昭真有些饿了,连汤都喝了。
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有胃口就好。
收了碗,“你坐一会儿,我去端药来。”
展昭起身到门口看着她身影翩翩,院子里晾着他换下的衣衫,血迹已经被洗净。今日,吓坏她了吧?
宋青时见他迎出来接自己手里的食盒,躲了躲,“你怎么出来?公孙先生叮嘱了要多休息,别大动作,快坐着。”
展昭笑笑,“无妨的,寻常走路不碍事。”
“那你伤口怎么裂了?”他都瞒了两日,今日怎么忽然回来了?
展昭语塞,不好说今日追捕采花贼动了武,省得她担心。
一想她最近总是夜间出门,忙道:“近日不太平,你晚上莫要出门!”
宋青时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来先端了一碗药出来,再打开一层,端出一碟蜜饯。展昭一挑眉,他吃药还从来没有谁给他准备过蜜饯。
“我听谷雨说了,你们忙着抓采花贼。一个采花贼这么劳师动众吗?”
展昭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他一个晚上要祸害很多姑娘?”
展昭略有些尬尴,显然她想的和他说的是两个意思。想到他们被打断的事............她还是个姑娘………………
摇摇头将杂念抛开,“不仅仅是祸害,事后还杀人。”
宋青时吓得一抖,脸色白了几分,奸杀?!
展昭见她被吓倒,有些后悔同她说这个,握了握她的手,叮嘱道:“未将他缉拿归案之前,就是白日出门也要小心些。”
“那......”她着急起来,“你明日还要去?”
“我无妨的。”
“不能歇一天吗?公孙先生交代了你不能动武。”
那么大的伤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歇不歇的都一样。展昭笑着安抚:“喝了药,歇一晚便好。”
伸手要端药,被她拦住,塞了个蜜饯到他嘴里。
展昭被甜得发腻,皱着眉。
宋青时又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先吃点甜的甜甜嘴。”
既然拦不住,只能道:“你要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动武。王大哥,马大哥他武功也不差,几人围堵未必抓不住人。”
展昭嗯了一声,拒绝了第三个蜜饯,赶紧端了药碗一饮而尽。
又苦又甜,叫他皱眉。
姑娘将整碟蜜饯推到他面前,“快吃一个!”
展昭摇头,倒了杯水漱口。
“苦怎么不吃?”
“腻。”
“不甜一点怎么解苦。”
展昭单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瞧着她,明明才几日,好似许久不曾好好看她。姑娘这几日似乎瘦了,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怕是没睡好。
忍不住抬手轻触她的脸颊,心里涨着满足,“不苦。”
宋青时抓着他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掌心,因为有些低烧,他的掌心很热。红唇微抿,心底的情绪挤着翻腾着,不觉又上了眼圈。
展昭拇指蹭过她眼角的泪花,低头凑近,“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
“夫君......”
“我不疼也不苦,没事的,明日就好了。”
宋青时想伸手抱他,又担心他的伤口。展昭一把将人拉扯进怀里,落在膝上。揽着她的腰肢困着她,偏头寻着红唇,吻了上去。
苦的!
他骗人!
姑娘微微抗拒,却被困着无处躲避。
待他够了才让她喘气,姑娘眼角带泪花,控诉地瞧着他。嘟着嘴很是娇俏,惹得他忍不住又轻啄一下。
吓得她忙躲开,落吻在了耳畔。
低沉的笑声荡开,好几日没这么开怀了。
“苦!哪有人喝了药接吻的?
好苦!
展昭笑看她,“明明是甜的。”
她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