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大人带了个姑娘回来,这在开封府里又引起好奇。
沈芊羽身份特殊,在未查明之前不好对外说明,只说是寻亲。
将主仆二人安顿在客院,展昭和王朝便去向包大人复命。客房那头的沈芊羽却在横挑鼻子竖挑眼,客房太过简陋,连个丫鬟都没有,难道事事都要她大小姐亲力亲为?
奶娘陈婶也有些恼,小姐可是王爷骨血!要不是在回京路上遭山匪抢劫,她们这会儿早已回王府骨肉团聚。遇到山匪已然晦气,怎得连铁板钉钉的血脉都要重新查验?
验查便验查,真金不怕火炼!只是,小姐开封府这般未免太过怠慢!
对着送饭食茶水过来的谷雨和张婶很是没有好脸色。
“这院里怎得这般冷清?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说罢扫了眼摆出来的饭菜,“小姐口味偏清淡,明日做些爽口的,再送些点心过来,这是什么茶?连点茶香都没有?”
张婶还是头一次见这般挑剔的人,寄主在开封府寻亲摆这么大的架子,寻得什么亲?皇亲?
再者全府上下都这么吃,怎么她们就吃不得?
沈芊羽眼皮一撩,“奶娘,我看她们也做不了主,让说话能算数得人来同我说。”
谷雨瞧着她傲慢的样子心中憋着气,这姑娘锦衣华服,人却瘦弱一双手满是冻疮。她不由想起宋青时来,宋青时初来开封府时也是瘦瘦弱弱,手上满是冻疮。
宋青时虽不通俗务却通人情世故,人俏嘴甜又踏实好学。
这个沈姑娘却张口就呛得人火大!
真巧了,她也姓沈,姓沈的都这般招嫌吗?
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客院里住着沈盈月,自打宋青时出事,流言虽没查出源头,可众人又不是傻子,事后醒过神也能推敲出七七八八。
她们都能回过味,想来展大人和包大人也心知肚明,,苦于没有证据。
这般深沉歹毒的心思,仗着恩情想强嫁给展大人,心愿未遂便害得展大人家破人亡!谁见了不发怵?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避着她,无事便罢了,若是有事谁也不待见她。如今她越发孤僻怪奇起来,瞧谁都没好脸色。
总之,谷雨对两位沈姑娘都没有好感!
沈芊羽继续道:“就叫那个展大人人过来见我!”
谷雨一下就恼了,“展大人忙得很,怕是不得空。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同我说也是一样,我回禀包大人。”
“放肆!”陈婶呵斥,“怎么跟小姐说话的?开封府就是这般待客吗?”
还是张婶年长能沉得住气,这姑娘主仆怕是有些来头,若不然也不能这般气焰嚣张。打圆场道:“姑娘莫气,开封府中定例这般,我们也是按规矩行事。姑娘要见展大人,我们这便去传话。”
沈芊羽哼了一声,总算还有个懂规矩的!
张婶拉了谷雨离去,语重心长道:“你跟她置气做?看她穿扮便知晓非富即贵,哪里是我们得罪得起的?她要见展大人,我们去通传便是。”
“可是......”谷雨不服,那么多姑娘对展大人虎视眈眈,要是这个姑娘……………
“可是什么?展大人那么大一个人还需你我操心?”
展昭得知沈芊羽在客院耍小姐脾气,还是去了一趟。
桌上放菜纹丝未动已然凉透。
瞧见他来,沈芊羽一指桌上的饭菜,“不合胃口!你让厨房重做!”
展昭扫一眼桌上三菜一汤,她一人吃足以。
淡声道:“府中定例如此,姑娘不吃便饿着。”
说罢半点不留脸,转身就走!
诶!
他究竟什么人?这般目中无人吗?
当即跳起来小跑着拦住去路,上下打量展昭,模样是没得挑,只不过脸有多好看脾气就有多臭!
“敢问大人尊姓大名?我日后也好感谢大人这几日相助!”
等着,待她回去好好跟父王说道说道!
展昭面不改色,“展昭。”
“展昭?呵,我记住你了!”
展昭看都不看她一眼,绕过她大踏步离去。
疾步带起的风掠过,好似扇在脸上,惹得沈芊羽愈发恼火。
展昭!给她等着!
原以为沈芊羽不过是在开封府暂住几日,核实了身份便能送走这尊大佛。不料王府那头有了变故,一时半会儿她竟回不去,倒是王妃来了几趟开封府。
丫鬟婆子,各色衣衫吃用流水一般送进客院,就是暂时不能接她回王府。
这下开封府上下都知晓了这位爱耍脾气为难展大人的沈姑娘其实姓赵,因着某些不可说的原因借助在开封府。
沈芊羽这一便是大半年,仗着身份三天两头寻展昭麻烦。
众人免不得猜测沈姑娘是不是对展大人上了心,若不然怎么得总是有事没事找展大人的茬?姑娘家脸皮薄,可不是变着折腾,引起展大人的注意吗?
展昭偶尔听闻几句闲碎,全当耳边风。
沈芊羽无意间得知有人嘴碎,又是气得一通发脾气。区区一个四品护卫,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不就是模样俊朗些么?她岂是那种肤浅的人?
她是看不惯他对自己冷脸的模样,这里除了他还有谁敢不给她几分薄面?偏他落自己面子!
开封府里传出这样的闲话,是坏她闺誉,事情因他而起,他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打发丫鬟去寻人兴师问罪,丫鬟却回来说展昭出公差去了。
呵,躲出去了吗?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就不信他不回来!
展昭哪里知道沈芊羽又在开封府要大小姐脾气,此刻正快马加鞭奔驰在途中。连下了几日的雨,附近村落突发山崩,他奉命前去查看灾情。
到村口便能望见远处山体塌陷滑坡了一大片,山脚的农田房屋被掩埋。
翻身下马,有衙役迎上来,“展大人!”
展昭略一点头,“眼下情况如何?“
连下了几日大雨,地上泥泞,放眼过去农田四处积水,年久失修的农舍不少倒塌。
“山脚下只有五六户人家,除了一户人家被掩埋,家中老人不幸遇难,旁人都只是轻伤。眼下伤员暂且安顿在祠堂中,不过农田被掩埋了不少,怕是影响收成。”
展昭跟着衙役一路往祠堂去,瞧着灾后的农田,眉头紧锁。此次连续几日大雨好几处农田受灾,朝廷虽会赈灾,于农户而言还是难熬。
好在雨已经收住,金光破了乌云,及时将积水排尽,或许还能抢救一二。
展昭去祠堂查看一番,伤员安置稳妥,还有郎中在其间忙碌。水患之后要防疫,后续还有诸多要忙的。
转了一圈正要出祠堂,衙役忽然道:“展大人。”
展昭收住脚,回头待他下文。
衙役有些为难:“我们在山脚下发现了一个古怪的姑娘,不是村里人,问她话也不答,还请大人定夺。”
姑娘?
展昭疑惑,“村民可认得她?是来走亲戚的?”
“村民都说没见过她。”
展昭没有迟疑,“带我去看看。”
行至一处厢房前,衙役敲了敲门,而后才推开门。
屋里一个穿着打扮奇怪的姑娘抱着个包袱趴在桌上睡了,但是被敲门声吵醒,揉着惺忪睡眼抬头看来。
看清那张脸,展昭浑身一震,屏着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不敢眨眼,深怕一眨眼眼前的幻象便消失无踪!
这张脸魂牵梦萦,每每出现在他梦中。梦中音容笑貌有多真切,梦醒就有多失落。
他不是在做梦吧?
定定地盯着屋里的姑娘,她像只饱受惊吓的猫,缩成一团,却又忍不住好奇打量。
“展大人?”衙役见他发怔,不由唤他。
展昭回神,淡声道:“你去忙吧。”
待衙役离去,展昭才暗暗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屋,将门带上。
宋青时抱紧怀中的背包,缩着肩膀浑身紧绷,这个人......他高大挺拔,逆着光站在门口,俊朗五官被昏暗模糊,一双眼灼灼热烈。
火一般落在自己身上,盯得她心慌不已。
他是谁?
他遣走了衙役,进了屋,关了门。
她瞬间紧绷起来,几乎是从椅子上挑起来,抱着背包想逃。可门在他身后,自己从他身边经过一定会被拦住。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想逃的念头,逃能逃到哪里去?
自己怎么接二连三的倒霉?先是上山时滑了一跤昏了一次,下山时天公不作美,飘起了毛毛细雨。大家都走得好好的,就她一个不小心滑倒摔出了索道护栏。
快得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听见同伴的尖叫呼救,她再醒来便在山体滑坡的乱石中,头磕破了,被几个奇怪的人带到这间屋子来。
他们问的问题她一个也答不上来,之后便把她晾在这不闻不问,也不给吃的。幸好她包里有些零食,不然还不知道要饿到什么时候。
膝盖也摔破了,走路不利索,。周遭哪哪都透着古怪,她不敢随便乱走。手机也摔坏了,求助无门!
随着展昭走近,她眼睛瞪得越发地大。
这人……………长得真好看,她找不到词来形容他的眉眼,只能想到清风明月疏朗远阔,刚毅正气硬朗挺拔。
这样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
刚刚那个人称他....展大人?那他是这里说话算话的人吧?
展昭在桌边站定,同她隔着一张方桌,将她惊慌无措的神色尽收眼底。这张脸同那时金光中的一模一样!
丰盈白皙透着健康的红润,不似初见时的瘦弱苍白,人也丰腴许多,再不是一阵风便能吹倒的瘦弱
眼前的姑娘,充满生命的活力!
宋青时缩着肩膀,眼前这个好看的展大人为什么这么打量自己?他在看什么?他想干什么?他…………………
她忍不住后退。
展昭眉心一皱,惊觉自己失礼,虽然她长这这样一张脸,却未必就是同一个人。
压下心中激动,“姑娘怎么称呼?”
宋青时愣了愣,他......声音也好好听………………
一个人,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真的很难叫人忽略。
可是要把名字告诉陌生人吗?她心里有些排斥。可如果不说......会不会他也走了,再把她独自留在这间昏暗的屋子里,没人过问?
想了想,还是道:“宋青时。”
展昭心头猛地一跳,模样一模一样便罢了,连名字也一样?
克制着心跳,努力稳住略微颤抖的手,倒了杯水,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下宋青时三个字。
“宋青时?”
宋青时投眼看去,点点头,“嗯。”
名字是最难写的,他怎么这么巧写对了?
展昭盯着她,她真的是青时?她脱胎换骨回来了?
宋青时抿抿唇,小声问:“你......大,大人,你怎么称呼?”
展昭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顿道:“开封府,展昭。”
展昭?
姑娘瞪大眼,一幅不敢置信的模样,脱口道:“你就是展昭?”
展昭屏着呼吸,“姑娘认识我?”
宋青时摇头,“不认识,只听说过大人的威名。”
他就是展昭吗?
她昏迷时唤的那个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