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宋青时,谷雨惊得差点叫出声,要不是展昭领着人,她真会以为自己见了鬼!青时明明……………
她逃了吗?
从大火中逃走了吗?
每每回想起来她便忍不住眼圈发涩,青时那么好,怎么也不该落得那样的结果,说好的好人有好报呢?
眼前这个姑娘是青时吗?
宋青时对谷雨的反应有些淡定了,自从踏进开封府,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好在都没有恶意。
看着谷雨将展昭拉到一旁小声说话,她打量起小院,避着不打扰他们。
谷雨瞧一眼故意背过身走开几步的宋青时,心里愈发难受,她同时一样善解人意,旁人要拿她的点心方子去赚钱也毫不在意。
“展大人,她……..…”
“她伤了头不记得事。”这是遮掩她来历的借口,不论旁人信不信,话都得这么说。话一顿,声音低了几分:“她叫宋青时。”
谷雨瞪大眼,猛然回头看背对着这边的宋青时,“她......是青时回来了吗?”
当日金光中的青时就同这姑娘一模一样,亲眼见过的人很难不这么想。
展昭也看向宋青时,微微摇头:“不知道。”
太过玄乎,他觉得是她。她若是她,脾气秉性喜好定然都一样。来日方长,总能瞧出来。
只是,她是如何回来的?
展昭直觉她是宋青时,忘了前尘往事的宋青时。但从何处来,如何来的她定然没有说实话。
她当初说想回家,定然也不是指回展家,而是指她的来处。
她究竟从何处来?
谷雨擦擦眼角的泪花,“我不管,她就是青时!她定是从火中逃出来了!这一回可不能再让人欺了她!”
展昭心头一扯,心中伤痛难忍。是啊,不能再让人欺了她!
心思转回眼前,将她安顿在自己院子不妥,安顿在谷雨这他才放心。
谷雨点头,“展大人,你放心吧,我定会照顾好她。”
人好好的回来,瞧着比以前更好了,她应该高兴才是。笑着道:“宋姑娘,我是谷雨,往后你同我一道住这个院子吧。院里原先还有个姑娘,她嫁人走了。我正觉愁没伴,你就来了。”
宋青时看看他们,微微点头。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干净整齐,于她而言能暂时落脚在这已然幸运。
展昭的心此刻才算安稳下来,“你先在这休息洗漱,迟些时候我再来带你去公孙先生那查看伤势。”
说罢给了谷雨一个眼神,点点头迈步离去。
谷雨心领神会,忙先领她去了自己的隔壁屋,屋子收拾得干净,东西一应俱全,只要铺上铺盖便能住。
宋青时随身只有一个小背包,旁得都没有。无妨,宋青时的东西都在展大人的院里妥当收着,她过去取便是。
“你先歇歇,我去给你烧水沐浴。”
宋青时确实想好好洗洗,可自打醒来之后便无人理睬,跟着展昭回来才好不容易吃饱肚子。还是姑娘懂姑娘的心思,不必她说就帮着想到了。
感激地笑笑:“谢谢。”
她没有真坐着等,让谷雨一个人忙活,跟着一道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她还是第一次见着柴火灶,很是稀奇,锅这么大吗?
再看谷雨引火烧水,好奇地探头看灶膛,她从来没烧过柴火灶。
从前谷雨觉得宋青时在家务上不通,这回她更不成了,一幅什么也没见过的模样。忍不住笑,青时还是这般娇,她要是连生火烧水都忘了,只怕针线更不成了!
好不容易跟十三岁姑娘差不多水平,这下好了,又退回去了。
笑了笑:“你帮我看着火,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衫。”
宋青时怪不好意思的,自己身无分文,除了口头道谢,再也拿不出别的。带谷雨出门,她在灶膛前的小凳坐下,拿着火钳拨弄里头的木柴,也不嫌热,觉得怪有意思的。
***
展昭离了谷雨又往包大人的书房去,方才他将装有宋青时衣衫的包袱留在了书房。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已然仔细看过,确认是当日金光中宋青时所穿的衣衫。
见展昭过来,细细问起当时情形。
展昭却也说不什么,他也只听说村民在山脚发现了她,问什么都不说,便是他也只问出名字。
包大人沉吟:“依你看,她可是青时?”
“我觉得是她,可......”
公孙先生也觉得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模样名字都一模一样,怎么不是同一个人?略沉吟:“青时身上的事蹊跷,大人是能见阴阳的人,莫不是......借尸还魂?”
“便是借尸还魂,哪里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展昭实在想不通这点。
包大人忽然道:“会不会上一回才是借尸还魂?”
展昭一怔,他们先入为主觉得宋青时魂魄离去,寻了新的身体。然而就当日异像来看,她的魂魄同躯体并非完全一样。
魂魄所显的模样俨然比躯体健康且年长!
会不会那具身体早在雪地中身故,借着青时的魂魄得以续命。此次回来的才是青时本人?
展昭被自己的推测惊到,深吸一口气,“她曾经对我说过,她不喜欢那个身体,会不会那身体并不是她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怪力乱神更加不可揣测。
包大人点头:“她定然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只是不好道来。这些衣物不说样式,便是布料都是不曾见过的。此事不可宣扬,若不然恐怕再起波澜。”
展昭深以为然,还有她随身的背包,也要一并收起来妥善保管。
“公孙先生,我稍后带她去你那,你替她诊诊脉。”
公孙先生自是答应,宋青时原先的身体亏损的厉害,便是精心调养也才养回三四分,这回瞧着气血充足,应该没有大碍。
若那具身体不是她的,她确实会不喜。
展昭知晓宋青时在洗漱上磨蹭,待他过去寻她,早已天黑透掌灯。
宋青时换了衣衫,穿着那套绣有蝶恋花的裙衫,谷雨帮着梳了发髻,珠花点缀其间,暖暖烛火映照,圆润的脸庞一笑便露出两个浅浅酒窝。
展昭愣怔恍惚,真的是她回来了!
她说她属羊,她如今确实瞧着二十有一。
她透着鲜活,再也不似从前苍白瘦弱。
她曾羞涩身型,如今丰盈撑得饱满,腰肢还是那般纤细,玲珑有致再不是还未长开的小姑娘。
tb......
她扭头看了过来,笑出酒窝,展昭几乎瞬时沉醉其中。那些耳鬓厮磨的亲昵擦着心尖,那么多相伴的日子,她笑着拥着他,消声唤他夫君。
......
“展大人。”姑娘笑着寒暄。
展昭笑笑,垂眸遮掩失落。她回来了,却将他忘却。忘了也好,那些于她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若是想起来,便不能这般无忧无虑。
谷雨欢喜道:“展大人,青时这身衣衫可好看?”
记得她初来时总穿得老成朴素,后来才渐渐添了鲜艳的衣衫。这一身还是请赵嫂子绣的,如今再穿,比当时更好看。
青时如今更水灵漂亮,之前是娇养的病千金的模样,如今是娇养的富贵千金。脸颊上挂着肉,丰盈水灵掐得出水来,满是福气。
展昭不由想起当初她穿这身衣衫,自己是怎么的?暖意萦绕心头:“芙蓉貌若霞光。”
那时姑娘欢喜地眉眼弯弯。
他以为她会欢喜,却见她似乎被唐突了,脸上笑意忽得勉强起来,退到了谷雨身后,眼里升起了警惕。
他虽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风评也极好,然而对宋青时而言,他不过是今日才认识的陌生男人。认识一天不到的男人这般夸自己,怎么看都像心怀不轨有所图谋。
她可不是随便的姑娘,男人几句花言巧语就晕头转向,自己长什么样心里还是有数的。论模样,展昭自己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吗?同他比,整个开封府的人都要黯然失色。
展昭心头的暖意瞬间成了刺骨寒风,他只欢喜她回来了,却忘了早已不似从前两情相悦。自己于她只是才认识的陌生人,这般说话确实唐突了。
谷雨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心中不免着急,青时这样跟展大人避嫌,什么时候才能和好如初?
她得帮一把才是!
将人从身后拉出来,“你头上还伤着,赶紧去公孙先生那瞧瞧,可不能留疤。
宋青时抿抿唇,小心翼翼瞄一眼展昭,低下头,“展大人......麻烦你了。”
展昭心中苦涩,是自己心急吓到姑娘了。
点点头,“走吧。”
宋青时始终落在展昭身后半步,一路上默默打量四周。前头没了灯笼有些昏暗,展昭慢下脚步与她并肩,他记得她夜里眼睛看不清。
不自觉伸手牵她的手,姑娘吓一跳,双手缩在胸前,逃开好几步,面带惊慌地盯着着他。大有他往前一步,她马上喊人的架势。
他想干什么?
先是言语上有失分寸,现在四下无人还要动手?他就算是展昭,就算长得好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展昭愣在原地,指尖才碰到她的手便将人吓成这样。忽然想起已经不是从前,不仅不是夫妻,她甚至不记得自己!
刚刚才在言语上冒犯,这会儿更是轻薄了姑娘!
忙道:“对不住,这里有些黑,我是......担心你看不清......”
说罢心跳不觉急起来,她若是也夜里看不清,那便又多了一处和青时相同,便同青时更贴近一分。
宋青时心脏怦怦跳,展大人瞧着不像说谎。以他的身份和模样,实在没必要对自己动手动脚,自己又不是芙蓉天仙貌。
可他给她的感觉就是有些古怪。
昏暗中的男人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眉心微蹙眼眸中带着几分歉然和尴尬,实在和登徒子半点不沾边,反倒像真得担心她看不清。
审视半晌,她才略松肩膀,“我看得清。”
展昭有一瞬得失望,随即又释然。记得公孙先生说过,她身子亏损得厉害,只要养好了,许多毛病便可不药而愈。
她看得清,便是身体好。
如此甚好。
心里一松,道:“我有个......故识,夜里眼睛看不清,走在昏暗处少不得照应一二。冒犯姑娘了,恕罪。”
这话在宋青时脑子转了两圈,故识?照应?
“展大人的故识是个姑娘吧?大人这般照应,想来关系甚近。”
若是一个大男人,用得着他牵?他几乎是出于习惯地伸手来牵,必然是关系亲近之人。若是这般,他把她当什么了?能这么顺手?
展昭一室,不知如何应答。
自己改如何跟她说,自己从前就是这般照应她的?该如何跟她说他们是夫妻?这一瞬,千言万语堵在喉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只能讪讪一笑,生生转了话头。
“走吧,公孙先生的院子不远了。”
看出他的回避,宋青时反而起了好奇,几步跟上,“展大人,那姑娘如今何在?夜间看不清,可能是夜盲症,多吃些猪肝、胡萝卜、菠菜、芝麻慢慢就能养好。”
展昭回头看她,姑娘水灵灵的眼眸对上他的眼,确实不像看不清。在展家初见她,她在昏暗中寻不到他的位置,双眸茫然无处安放。
而她,水灵的眸子里有善意,也有戒备。
自己是不是被她当作登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