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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银河浮槎(6)

作者:七句流言 字数:6134 更新:2025-01-03 15:05:50

初春时节,微风里的凉意根本化不开。

“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人了”??曾经,卫疏星也是这样想。

她是“最好的人吗”?当然是。家境,智慧,容貌,方方面面,她从未自贬自轻过,从未觉得自己不如谁。

嫁过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与贺玉舟,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世上最好的郎君,和最好的姑娘在一起,这是神仙眷侣啊。

迄今为止,卫疏星仍不认为贺玉舟是个烂人,坏人,可她千真万确的,不愿意吃回头草了。

她为丈夫擦干眼泪,前所未有的温柔:“你不要哭,贺玉舟,你应当是坚强的人。我们只是和离,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日后我们还能拜兄妹啊,你做我哥哥,这样不好吗?”

她在说什么?贺玉舟迷茫地掀起眼帘,她在装傻充愣吗?

一个不可能放下妻子的男人,在和离后,如何做到毫无芥蒂地与前期拜兄妹?

半晌,贺玉舟苦笑了一声。

她太心软太善良,太能看得开了,她没有装傻,也没有做错说错。她是真心觉得夫妻关系结束后,兄妹关系便能开始了。

卫疏星的言行举止,是不见血的针,她还不如直接给他一记痛快的利刃,不要再让他受罪。

“对不起,圆圆。”贺玉舟自知扫兴,于是又向女郎道了一次歉。

成亲以来,无论是爱上她之前,还是爱上她之后,他总是道歉的那个人,他做错的事情实在太多。

“没关系,我不和你计较,这件事明日我便忘了。”

卫疏星语气陶然,却没有笑,她搬来一把椅子,坐至桌案另一侧,与丈夫相对而坐:“来,还要写什么,你念吧!”

贺玉舟彻底拭去所有的泪,吸了一口气。

往后的半个月,卫疏星仍是经常都随贺玉舟到枢鉴司。

有时她懒得起床,便晚一点到,甚至午后才到,若是再懒一些,便不去了。贺玉舟不急不催也不问,只要她愿意在就好。

谁都不提和离的事,这是隐藏的火药,一触即发,贺玉舟不敢再去碰了,连点儿悲伤神色都不敢露,生怕火药的硝烟气味慢起来,弄得卫疏星不痛快。

他左臂骨裂已有半个月,请太医看过后便拆下了夹板。

太医叮嘱,只要活动时轻一些,慢一些,切莫提拉重物,慢慢休养,便没有其他的顾虑了。

这日细雨蒙蒙,贺玉舟神清气爽地坐进值房,替自己斟了杯茶。

今天应当没有重要的事,他便问卫疏星借了几本话本子,只为想晓得妻子喜欢的都是什么故事。

“侯爷,您瞧我!”

邓蒙进了门,把胸脯拍得咚咚响,还神情得意的转了一圈。

贺玉舟没看出任何端倪:“怎么了?”

“丽娘给我做的新衣裳!特别贴身暖和,您瞧,这儿还绣了我和她两个人的名字。”

邓蒙凑过来,翻出袖口右手。

果然,袖口内部绣了他与丽娘两人的名字,旁边还有一对鸳鸯作点缀:“绣的好吧?我家丽娘厉害着呢。”

这衣裳的绣工如何,贺玉舟看不出来,却觉得这对鸳鸯真是丑,丑得扎眼睛,那几个小字也难看??从头到脚,就是一件明晃晃的丑衣服,扎眼的衣服!

贺玉舟额头冒出几根青筋,沉声质问:“邓蒙,你一天到晚很闲吗?”

“您没给我安排差事啊!”邓蒙还在傻乐,顾不上观察雇主愈发难看的神色。

贺玉舟捏住茶盏,恨不得将它当成邓蒙来捏:“那你就闭上嘴,少说话。”

邓蒙立刻闭嘴,又向别人炫耀他的新衣裳去。

从傍晚就开始下雨,浓烈的水汽令贺玉舟极为不安。

他怕雷电会来,而卫疏星身边没有人陪,便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不敢走神。

因今日下着雨,卫疏星没有来枢鉴司陪伴他,一日过去,他的确很想念她,却不能抛下公务不管。

一二来去,已接近子时了。

该回去了。

在卫家住了十几日,贺意嵘倒没有说过让儿子回家的话,贺玉舟本人也的确不想走。

他听过一些闲话,什么贺大人惧内啊,崇安侯要给卫家做赘婿吧,他都没往心里去。

在从枢鉴司下值回家的路上,必定途经贺府,倘若得闲,贺玉舟便会回去坐一坐,毕竟是自己家嘛。

今日按照常规的路线,贺玉舟依旧途经贺府门口,而他的随从邓蒙,则会在贺府附近与他分道扬镳。

因为邓蒙的家就在这一带,无需再往远处走了。

瓢泼暴雨冲打着车盖,噼里啪啦的作响。

贺玉舟倚着车厢内壁,闭目养神。

“蒙哥??”

重重雨幕的另一端,蓦然响起女子的呼唤,贺玉舟掀帘一望,原来是邓蒙的妻子,丽娘。

“丽娘,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在外面等!”邓蒙大惊失色,急不可耐的跳下马车,“侯爷您快回去吧,我就到这儿了。”

贺玉舟了解邓蒙的做派,爱妻如命,离了妻子就活不了。

他嗯了一声,命车夫继续赶路,邓蒙有家室,他也有,说不定他的妻子,也在等着他回家。

“半夜了你还不回来,我担心你才在外面等。新衣裳穿着合身吗?啊,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丽娘的声音被雨声淹没了,贺玉舟心底的躁动却漫起来。

他必须快些回去,万一卫疏星也撑着伞在外头等,会冻生病的……………

终于到了卫府外,贺玉舟斟酌了一下,先问门童:“你们家小姐睡了吗?”

内院里的事,门童哪能晓得:“小人不知。”

拳头倏然捏紧了,贺玉舟撑起伞,犹豫着是该去卫疏星居住的西院,还是去自己暂居的东院。

若卫疏星要等他回家,会在哪里等呢?

贺玉舟拂了下袖口的雨水,向西院阔步而去。

他没有足够的把握与自信,来笃定卫疏星会熬着夜等自己。

若非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他绝不会作此想法。

那时才闹出安国公之子孟文进的命案,他忙忙碌碌的,很晚才回家,而后侍女便告诉他,夫人正在等您吃晚饭。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于贺玉舟而言却有万钧之重。她是世间少有的,会饿着肚子等他吃饭的人。

今日茫茫雨夜,还会有侍女向他说同样的话吗?

贺玉舟的脚步愈发快,既想尽快知道答案,也是为了见卫疏星一面。

临进西院前,他却生出一种近乡情更怯之感。

万一院子里黑灯瞎火的,怎么办?

万一根本没有人在意他是否回家,又怎么办?

贺玉舟屏住气,手攀着淋湿的院墙,忐忑地向内一望。

??灯还亮着!

贺玉舟只觉得五脏六腑的气血都冲到了头顶,他欢喜地低笑一声,快步往那片灯火里奔。

离妻子的闺房近了,贺玉舟却从哗哗雨声里,听到几声姑娘家的笑,是从屋里传来的。

他愣了愣,气血顷刻间凉了一小半。

推开门,屋里的人齐刷刷望过来,钟尧竟也在这里,里头还有与卫疏星交好的几个侍女。

而卫疏星本人,则正对着大门坐,见到丈夫深夜造访,她眨了眨眼,困惑道:

“贺玉舟,你突然过来是有事情?”

小方桌上摆着叶子牌,原来这屋里如此热闹,是在打牌玩。

贺玉舟收起伞,向里走了两步,咬牙道:“我在枢鉴司忙到现在,才回来。”

“啊?”卫疏星叫了一声,“这都快子时了吧?你回家也太晚了。我和大家在玩叶子牌,可好玩了,你要不要也来?”

钟尧却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妹妹的袖口,做了一出无用的暗示。

“确实快子时了,”贺玉舟又向前一步,牙咬得更紧,“外面的雨很大,片刻就能把人浇透。”

卫疏星却笑道:“我熬一会儿夜没关系的,白天我睡了一下午。门窗关得紧紧的,水汽且进不来呢,你不用担心我。”

想错了,完全想错了!贺玉舟一路赶回来,每一个想法都是错的!

这女郎心里根本没想着他,连块落脚的地方、指甲盖大点儿的地盘都没给他留!

“卫疏星!”

贺玉舟恼极,也失望至极,有火没地方撒,遂本能地喊了声妻子的大名,盼着她能分给自己几分注意力。

未料卫疏星将桌一拍,撇着嘴埋怨:“你叫什么啊,害我打错牌了。你快出去,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有事儿明天再说,我今天不睡觉也要把牌赢回来??表哥你输了就快下桌,换绮罗来。

钟尧巴不得赶紧下桌呢,他大跨步上前,捏住贺玉舟肩膀,使劲儿眼色:

“侯爷你先随我出去......咱们到外面说。”

夜色浓如墨,贺玉舟与钟尧立在屋檐下,神色迥异,心却在想同一件事。

“我过两日要回崔州。姨姥姥想在裕京小住,我就得回去照看生意。圆圆不想让我走,所以心情不佳,喊我来打叶子牌......侯爷若是换一天问,她肯定就听懂你的意思了。”

贺玉舟笑不达心:“她没把我放在心上,当然听不懂我的意思。”

钟尧眸一瞪,听不惯妹夫阴阳怪气的言辞。

又看了眼屋中,卫疏星似乎摸到了好牌,眼睛都笑弯了,贺玉舟的心被揉了一下:“舅兄陪她玩吧,提醒她早些睡。

目送妹夫形单影只地离开后,钟尧坐回牌桌旁,无奈地叹道:“圆圆,侯爷气呼呼地走了。”

“你眼花了吧?”卫疏星打牌的兴致正浓,不以为意道,“他好端端的气什么啊,又没人惹他。”“

钟尧又叹:“圆圆??”

啊!卫疏星一记哆嗦,踢翻凳子往外追,大喊道:“贺玉舟,贺玉舟你快回来!回来!”

只有雨打屋檐的声音作回应。

那个人生了她的气,走远了,卫疏星丧气地甩了两下手,她也不是故意的嘛,一时玩得太开心,脑子就跟不上了.......

都怨贺玉舟!也不知道把话挑明了说,暗示来暗示去有什么意思?

“烦死了,真是讨厌。”

卫疏星嘟嘟囔囔地埋怨两声,把脚步踏得啪啪响,出气似的,回头进了屋。

后半夜,贺玉舟还干瞪着眼,辗转反侧。

他理解卫疏星不重视他,却没有办法接受。

别人的妻子会撑伞等丈夫回来,卫疏星只会打叶子牌;别人的妻子会给丈夫做衣裳,卫疏星只会玩布娃娃!

贺玉舟气得锤了一拳床,他也想要一件衣裳,一件卫疏星做的衣裳!

翌日中午,贺玉舟造访卫府西院,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

卫疏星瞥他一眼,道:“手里拿的什么?”

“你自己看看,可还喜欢。”贺玉舟绷着脸。

撩起蒙在上面的绒布,下头竟是一只金子住的小猴子雕塑,有两个拳头那么大,仪态神色栩栩如生,像要活过来一般。

卫疏星惊了几瞬,旋即笑逐颜开道:“是小猴子呢!”

她属猴,是姥姥夸过的“猴子大王”,见到这尊小雕塑,自然欢喜。

对于贺玉舟送礼物的事,卫星已见怪不怪。

喜欢的她就收,不喜欢就不要,她又没拿着刀子逼他送东西,才不会觉得不合适。

是以这尊小猴子也被她妥善地收好了,而且并未询问原因:“对了,昨天晚上的事......我当时打叶子牌打得兴起,你又不直说,我哪里想得到你想做什么嘛。”

若答不在意了,必定是假话,贺玉舟在意得不得了,一晚上都没睡,今日更是怎么看邓蒙都不顺眼,干脆叫他提前回了家,少在自己眼前晃。

然而再如何介怀,贺玉舟都得表现得大大方方的,他和外面那些小肚鸡肠的男人不一样:“没关系的。”

“有关系,有关系,“卫疏星正在给娃娃做小衣裳,低着头颅不抬,“你就是想让我多关心关心你,对不对?”

贺玉舟摸了摸自己耳垂,也将头低下:“嗯......”

“瞎,这又不难,我说给你听就行了。”

卫疏星笑道:“请贺大人天冷了加衣,饿了多吃饭,若是晚上天气恶劣,就歇在枢鉴司,不要冒雨回来。”

多暖心的话啊,贺玉舟却不觉得心里热。

她敷衍的意味太明显了,哪怕她换一种说辞,将前一句话撤了,他都能感动一番。

贺玉舟抿紧薄薄的唇,喝了口茶。

“你可不要觉得我在敷衍你,”卫疏星蓦然启了唇,明眸如水,脸色看不出情绪,“都是真心话,做不了假。我又不恨你,不会盼着你不好。”

真心话?既然是真心话,为何贺玉舟的心更痛了呢?

他好像是芸芸众生里最普通的那一个,卫疏星则是最善良的存在,所以她期望善人有善报,而贺玉舟被给予的,只不过是人人都有的东西,没什么特殊。

从前他倒很特殊,是卫疏星最想共度一生的人,而今却泯然众人了。

一是吗?是这样吗?贺玉舟不信,他不信这么久以来的改变和付出是徒劳无功!

他要试。

“邓蒙的妻子,为他做了一件衣裳,他今天一整天都很高兴......”

卫疏星从针线堆里抬头,挑了下眉头:“他妻子是谁?还会做衣裳?”

“姓冯,是裕京口碑很好的绣娘,就在织锦斋里做活。”

卫疏星知道织锦斋,她就有几件衣裳是在那儿定做的。

“做衣裳......”卫疏星若有所思,忽的,她的酒窝里,浸满了醉人的佳酿,“我明白了,贺玉舟。”

贺玉舟为她的笑一愣,手指不知不觉间收紧,快要将蜜橘捏出水来,她明白了,她明白了……………

舅兄没有说错,她就是这样聪明,只要时机对,无论什么暗示都能听懂。

贺玉舟处在和离的边缘上,他不好意思直接道出心愿,只能先送卫疏星一尊价值不菲的小猴子金雕塑,再旁敲侧击地暗示她。

他也想要一件衣服,一件卫疏星做给他的衣服,样子再丑、手艺再差,他也穿。

织锦楼的客人只多不少,卫疏星也是费了些银钱,才请了冯丽娘到府上来。

“也没有什么大事,”卫疏星请冯丽娘喝新沏的茶,“我想精进一番针线手艺,想请娘子教我。我出银子。”

冯丽娘从未接过这样的差事,素来都是客人把订单交给织锦楼,或是直接点她的名字,要她来做东西,却没有请她登门教授针线手艺的。

“娘子且看,我有好多布娃娃,都做得不怎么样,它们的衣服也一样。”

卫疏星近些时日就在愁这些,她做衣裳的速度太慢了,拆了缝,缝了拆,开春好久了,她那些娃娃的新衣裳还没做完。

可她又不肯直接请人代做,还不如找一位技艺卓越的老师,来教教她。

“原来如此。”冯丽娘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反正卫夫人给了银钱,她不如就当这个师傅,“我教夫人就是了。”

冯丽娘心细,仿佛天生就有做缝纫的天赋,她在裕京绣娘里的口碑名气,全是一针针绣出来的,连达官贵人也请过她:

“......这种绣法虽简单,但是适合初学的人。”

卫疏星顿了顿,没好意思说其实自己十年前就开始学做针线,那时,她只是想做一个陪伴自己的娃娃。

她错开话题,道:“原来你和邓蒙是夫妻呀。我看他平日乐呵呵的,总是笑,你和他还挺有夫妻相。你也是笑眯眯的。’

“蒙哥就是那样,傻乎乎的,我打他骂他,他都不生气。”想起了丈夫,冯丽娘脸上浮出一缕喜色。

“......你们很幸福吧?他对你是不是特别好?”卫疏星穿针的手却一顿。

“是啊,他对我百依百顺的,大事小事都听我的。”

“LLER......“

卫疏星狠狠往布料上扎了一针,活像在扎贺玉舟似的,看看人家的夫君多疼媳妇,再看看她家的!

她都闹到和离的地步了,贺玉舟才知道疼她,呸!

不稀罕!

卫疏星兴致勃勃学了一下午针线,穿针扎布的时候最得劲儿,居然还出了半身薄汗。

黄昏时分,冯丽娘不打算再多留了,说自己改日会再来,只需遣人到织锦楼说一声。

“我送娘子出门。”

卫疏星直将冯丽娘送到院门外,脑袋一扭,竟望见贺玉舟回了家来,只与自己数步之遥。

两人对上视线,她冷哼一声,仰着头进了屋。

贺玉舟不知妻子怎么了,也不知冯丽娘怎会在此:“冯娘子怎么来了?我夫人又是怎么回事,她好像不太高兴。”

“兴许是做了一下午针线,累着了?”“冯丽娘乱猜测一通,“夫人叫我来教她做针线活,学得可认真了。”

做针线?贺玉舟凤眸一亮,眸底泛出前所未有的喜悦,卫疏星真的要给他做衣裳了,他很快就能穿上她做的衣服!

也不与冯丽娘打声招呼??此刻无论谁来,贺玉舟都一律当作看不见??他阔步往屋里走,想瞧瞧卫疏星要做什么样的衣裳。

不对,不行,做针线活不轻松,纵然已提前送了卫疏星一尊金雕塑,但是远远不够一表贺玉舟的情谊。

他重新牵了马,又往街市上走了一遭,不就是胭脂首饰话本子,还有各式零嘴吗?

买回来,通通买回来!

卫府。

虽然对贺玉舟有许多不满,但卫疏星得承认,他在某件事上很懂眼色,知道她为给娃娃做衣裳的事愁眉不展,便给她引荐了冯丽娘。

倘若他从始至终都这么懂眼色,她怎会怀疑他不喜欢她,怎会坚定了和离的心呢?

“真是大傻子!”卫疏星已分好了各色的布料,每只娃娃做什么颜色的布,她都有了规划,小星、小锦绣、小淳......大家都有新衣裳穿。

至于小船??卫疏星蓦然想起它来,它也是自己亲手所制,凝结着她的心血。

罢了,她才不要给小船做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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