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卫疏星闭眼尖叫,待她回神,立刻凶神恶煞地爬起身子,要抢回自己的宝贝话本,“你快还给我,你这是抢劫!”
贺玉舟不以为然,反正他在窗外,她在窗里,必不可能被她夺回了东西:“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书,有什么用?”
“有本事你别脸红!”卫疏星气极,指着丈夫的鼻尖讽刺道,“你瞧你,脸都红成猴屁股了!“
贺玉舟骤觉浑身肌肉发了紧,他不动声色,头颅向下垂了垂,手掌落在自己脸上。
还真是滚烫。
“......还不是你这本奇书的缘故,言辞简直不堪入目。”
贺玉舟到底是贺玉舟,板起脸只是一瞬间的事。
可他瞧见妻子的眼皮耷拉下去了,便赶紧再道:“我不是说你不好,我是说这本书不好。”
“书不好,那便是看书的人不好。”卫疏星哽咽一下,似是要掉泪了。
“没有,没有,圆圆,我进屋再和你说。”贺玉舟心急如焚地跑进屋,单膝跪在床上,将卫疏星轻轻地捞到怀里来,“是我不好,我嘴笨。”
“我不高兴嘛,我要哭了,都怪你。”卫疏星倒没有抗拒被他搂着,还装模作样吸了吸鼻子,泫然欲泣之态愈发浓。
贺玉舟又将《合欢宗纪事》翻了翻,满心的嫌弃,就这种东西,也值得看吗?
可他晓得人各有志,人之喜好各有差异,他虽不喜,却也不能当着卫疏星的面说,到底是他嘴痒,说错了话。
“今日背不完《齐物论》,明日杨师傅和姥姥可要生气了。”贺玉舟柔声哄着。
“不会的不会的,”卫疏星摆了摆手,“哥哥,我只再看一章,好不好,我卡在最精彩的地方了,小师妹马上就要......就要和他师兄双修了!“
贺玉舟凤眸微瞠,几番权衡,或许让她歇一歇,她真能很用心地背书,遂将《合欢宗纪事》还回去:“尽快看吧,我去催一催你的夜宵。”
卫小姐总是事情多,学习时不能少了吃喝。
如今王厨娘不在,府里的厨子虽学了李大厨的手艺,贺玉舟却不放心,非要亲自看一看。
卫疏星欢欢喜喜地得回了书,也深知还有未完的任务,却舍不得一目十行,巴不得将每个字都看出洞来。
什么叫“抚”,什么叫“顶”,她双手托着下巴,一个字一个字地思索干净了,脸自然也就红了。
再看下一段,卫疏星又取了铜镜来,冲着镜子使劲儿撅嘴,亲了亲镜中的自己,哟,冰冰凉凉的。她便并起二根手指,又亲这二根手指的交接处,硬硬的,不够软。
嘴唇应是温热的、柔软的,沾着水渍的,卫疏星找遍全屋,也没找着一个能替代的东西。
她没办法,唯有继续对镜撅嘴巴,格物致知,格嘴唇兴许也一样。
“在做什么?嘴巴快要上天了。”
恰逢贺玉舟与两个侍女端着餐盘进来,看见卫疏星的情态,都不禁笑了。
卫疏星的脑袋偏来扭去,视线不曾从镜中偏移,祈求着能品出点儿亲嘴的妙处:
“贺玉舟,亲嘴是什么滋味啊?好亲吗?”
此言一出,两个侍女端餐盘的手皆是一晃,匆匆放下夜宵便出去了。
贺玉舟倒是没有晃,因为他全然动不了,已然化作了巨石。
见他岿然不动,眼睛眉毛都不动一下,卫疏星便解释道:
“我看这本书里,合欢宗的人双修都会亲嘴,小师妹和她的师兄一直亲,一直亲,都不怕把嘴皮子亲烂。以前我看其他的书,若是主角情到浓时,也会亲嘴。”
亲、亲烂?贺玉舟终于有了动静,眉心深蹙,谁和谁把嘴皮子亲烂?他和卫疏星?
“贺玉舟,你说话呀。”卫疏星急了,高声唤丈夫一句,再打开汤盅的盖子,叹了句“好香”。
“我不知道,我又没亲过。”贺玉舟坐下来,替女郎把鸡汤盛到小碗里,却不想手一抖,汤水洒了出来。
他心不在焉的,心中脑中都是“亲嘴”两个字,如果他和卫疏星......会有这么一天吗?会有吗?
不会的吧。
那次他为了哄卫疏星,擅自往她额头吻,便被大小姐赏了一巴掌。
从那之后,贺玉舟只敢偷偷地肖想,所有的歹念邪欲全藏在肋骨里,不敢冒头。
不会有那一天的......她不会答应的。
“贺玉舟,我想和你亲嘴,可以吗?”
咣当,汤匙掉在地上,碎作两半,贺玉舟茫然失措地抬起头:“什么?”
“呆瓜!本小姐想亲你的嘴!”卫疏星言语间已起了袖子,仿佛不是要亲吻谁,而是准备下地插秧了。
她绯红的脸色不大自然,心却很坚定,她身边只有贺玉舟一个男人,不在他身上试,还能在谁身上试?何况他俊秀的脸、凤眸薄唇,与书中的大师兄实在很像。
倘若真要挑一个能满足好奇心的男人出来,卫疏星只能想起他,唯有想起他。连她自己都觉得怪异,为何偏偏是他?别人不行吗?
卫疏星想不明白,那便不想,脚步挪上二三,已提着裙摆往贺玉舟大腿上坐稳。
蜻蜓点水、蜉蝣一息,两个人的唇瓣相碰,旋即分开。
贺玉舟全然动弹不得,只觉得气息交织了极短的一瞬,而后便是气血的翻涌、心胸的爆裂,他的欲念升腾而起,却不敢渴求更多。
他太无耻,对一个天真的女郎生出妄念来,称作他此生最无耻的事也不为过。
“没什么有特殊的感觉啊,软软的,水润润的,像没有甜味的酥酪。”
卫疏星试了第一次,仍觉不够,干脆双手捧住丈夫的脸,笑道:“你不要乱动哦,我再试一次。”
这次吻得比上次久,可她不太会,只知道唇瓣贴着唇瓣,动也不动,当然品不出什么情趣来。
贺玉舟的气息逐渐沉重,不由自主仰起手来,掐着女郎的腰往后带,低声道:“够了吗?圆圆?”
不能再由着她了,这会出乱子......
卫疏星怀疑亲吻只是话本里惯用的情节,坠入爱河的眷侣实际上并不能从中体会到太多的快乐。
牵手不比亲吻温暖吗?拥抱不比拥抱有力吗?为何非得是嘴巴对嘴巴?
她一向是个要亲自试一试的人,前两次都未品出玄机来,她决心再试最后一次,又怕贺玉舟倦了忘了,便撒娇道:
“再试试吧,哥哥,你......唔!”
一语未落,嘴唇便被堵住了。
贺玉舟吻上她,右手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尝试着用他在《合欢宗纪事》里看到的方法,亲吻他喜欢的女郎。
那一页方法在书中靠后的位置,卫疏星应当尚未读到。
它说爱侣接吻时,切勿傻傻地、单调地贴着嘴,也可以动上一动,慢慢吮咬。
卫疏星不由自主闭上双眸,任贺玉舟占去了主导权,他好像比她更熟练,定是瞒着她偷看那些见不得人的小书了吧。
“圆圆......”贺玉舟换了半瞬短暂的气,短促地念起妻子小名,很快再度吻上去,尝试着含住她嫣红的唇珠,再一厘厘地往别处轻咬。
脊背覆上来一只手,卫疏星当即颤了颤脊背,后腰绷紧,这只手不是控制她的手,而是点燃她口的手。
从滋啦滋啦的火苗,到热气蒸人的大火,那只手几乎没有动过,仅是似有若无地摩挲她后腰。
又是一次换气,两人唇间勾连着一抹银色,四目相对时,俱是红了脸。
贺玉舟愧疚难耐,他做了过分的事,扣着她的后脑勺不许她动,摸着她后腰的手也不安分,生怕她跑了、逃了。
他该道歉赔罪才是。
却在这时,只属于卫疏星的气息又覆上来了,贺玉舟凤眸一颤,颈项被女郎的手臂环住,近乎是逼迫他再亲一亲。
于是便又这样吻到一起,卫疏星不太习惯,却很沉溺于其中,她也不不熟练,换气时会轻轻哼上一哼,撒娇似的喘着。
………………这分明就是咒语啊,将贺玉舟推到深渊里去,他捧住妻子的脸,目光迷乱,征求她的同意:
“我抱你起来,我们到床上去。”
卫疏星亲得昏昏沉沉,用所剩不多的理智答应了他。
她被托着身体抱起来,被放在柔软的被褥间,被丈夫小心翼翼地倾身压上来。
“贺玉舟......”卫疏星有点怕,本能地蜷缩起一条腿,“你不要乱来。”
“我不乱来,我明白。”贺玉舟亲亲她的脸,在她的允许下将她腰带解开。
身下的床单,是卫疏星最喜欢的一套,绣着她最钟爱的月季,这种花颜色鲜艳娇美,花束也大,盛放时有隐隐的清香。
她与月季一道盛放,手臂还攀着贺玉舟的颈项不放,哼哼唧唧地犯了迷糊:“这就停了吗?继续好不好?”
卫疏星在床笫之事上很坦诚,从来不遮掩,顶着通红的脸也会大大方方说“想要”。
“节制一些吧。”贺玉舟还记着她肾气虚弱的旧事,他得为她的身体考虑。
卫疏星不肯,她还想被多亲一亲,还想沉浮在欲海里:“再要一次嘛。”
“不行,圆圆。“
贺玉舟起身收拾衣裳床褥,他未唤人进来收拾,而是亲自端了盆热水,把卫疏星唇畔的水渍和腿|间的皆轻柔地清理干净。
卫疏星自是不高兴了,哼的一声,问她那本《合欢宗纪事》在哪儿,她自己看,自己作乐,也挺好。
“你应该背《齐物论》。”贺玉舟帮女郎清洗好手指,提醒她还有未做完的功课。
他自知应先发制人,决不能叫卫疏星先提条件,万幸《齐物论》便放在床头柜上,他连忙取过来,严肃道:“背完了书,怎样都依你。”
卫疏星咋道舌:“你怎能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讨价还价呢!”
“为何不能?”贺玉舟笑了笑,“卫大人,也请让小人讨价还价一次,无理一次吧。来,‘夫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你背到这里了。”
“我还没有吃宵夜,再放就凉了,我要先吃东西。”
卫疏星的借口说不完,没有关系,贺玉舟总会监督她、劝着她:“杨师傅发脾气吓人吗?”
“吓人,可吓人了!吹胡子瞪眼了,我小时候他还拿天天戒尺打我来着!”
“既然知道他吓人,便好好背书吧。姥姥对你的功课必定严格,否则也不会让你挨戒尺的打。”
贺玉舟与她分析着利弊,即使不为了增长学识,只为躲避惩罚,也应乖乖地背完。
“现在又不是以前!”卫疏星抱住丈夫的手臂,“杨师傅再斥责我,贺大人也会帮我说话的,对不对?”
她忽的愣了愣,她竟如此的笃定相信,相信贺玉舟会是那个免她受苦的人,这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她常常因他哭的。
贺玉舟握住她热乎乎的手,慢慢道:“我不会帮你说话的,圆圆。你只能靠自己。”
卫疏星丧气地锤床,终是接过书本,愤愤不平:“背就背!人家又不是背不下来。你等着,等我背完了,我们再做一次。”
背书迫在眉睫了,卫疏星再不情愿也要使劲儿,又有贺玉舟的承诺在前面勾引着,她背得前所未有地快。
奈何此文篇幅颇长,等她滚瓜烂熟地背下来,夜色已经深了。
“还做吗?”贺玉舟看了看夜色,希望卫疏星能好好考虑,不要耽误明日上课,“很晚了。“
“做、做......”卫疏星蜷缩在丈夫怀里,一手抱布娃娃,一手捏着书,“当然要……………”
当然要睡觉了。
手一松,书本直直地下坠,贺玉舟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住,抱着妻子回到床上。
他已然学会了如何伺候妻子,发饰怎么拆不会扯痛头发,衣服怎么脱不会吵醒她,贺玉舟烂熟于心。
望着卫疏星安静的睡颜,贺玉舟的心火又烧起来,好想亲她。
好想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