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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竟有闲心喝茶。”萧骋打开装茶叶的小盏。
嚯,凤凰单枞。
西洲先祖乃部族游牧出生,历经几百年才演变为现在的西洲,豪迈不拘小节虽也是西洲人的特性,但洲楚与大宸接壤,因此比西凉的骁勇又多了那么几分柔和。
制茶最能磨炼心性,是个慢活,燕羽衣在家经常陪母亲饮茶,母亲喜欢,他便学来做。
贵族可以什么都不精通,但不能什么都不会。
他将第一杯放在萧骋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早上好。”
萧骋也不客气,仰头饮尽说:“再来。”
壶只够两杯的量,燕羽衣依言斟茶,又重复之前的动作,为自己续杯新茶。
茶叶品质不算好,但应该是掌柜能买到的最好的种类。西洲人喝茶只喝味,不在意其中细微精妙,晨起用黄豆磨制的浆水更适合他们。
饭没吃,两个人倒是喝了一肚子茶水。
燕羽衣平静道:“今天去哪。”
萧骋:“就待在这,傍晚再出去。”
“昨天的刺客知道我们在这,如果他背后的人找来怎么办?他们似乎在寻找我的下落。”
“他不会有这个机会。”萧骋三指规律地敲击桌面,气定神闲道。
燕羽衣:“你把他杀了?!”
萧骋点头:“难道要他真回去复命?”
“培养死士的作用,是给予首领某种信号,活着是信号,死了也能传递消息。”萧骋微微笑道,“现在本王让他死了,他后边的人就会明白……不对啊,燕大人怎会不知死士的道理呢。”
燕羽衣淡道:“死士也是人。”
话音刚落,萧骋噗地笑出声,燕羽衣拧眉。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嘲讽。
这些天也并非完全难以理解景飏王行事作风,他能够确定的是,此人毫无怜悯之心,甚至对下属的存在也抱有可有可无的态度。
所有人皆可为他所用,亦能轻而易举抛弃。
天生恶种与后期形成的区别大抵如此,前者只顾自己做得爽不爽,后者反而会考虑局势境地。
萧骋是哪个。
他昨夜举动是在蜡烛熄灭后,那么刺客在蜡烛熄灭前便已存在了吗。
燕羽衣目光平移至望向窗外,对方希望找到燕家少主灭口,所以萧骋突如其来的轻浮或许是为了挡住他的脸,但他明明有千百种方法,为什么非得轻浮……
是羞辱,萧骋的恶趣味竟然是这个。
燕羽衣为自己昨夜的忽然崩溃自省,燕氏正值难关,怎能在意个人情感。
景飏王在西洲境内势力尚待探查,他身后的西凉人更该注意,得想办法顺着这条线追查。敖城之中还有燕氏部下驻扎的密所,或许能去那联络残余族人。
心下想定,燕羽衣耐心等待萧骋松口带自己出门,太阳从东边跑到头顶,再缓慢绕至西边而去。
日暮半落,西山残缺,萧骋终于将斗笠扣在燕羽衣头顶,说:“走了。”
酒楼外人头攒动,本该归家的百姓们,竟神情激动地不约而同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燕羽衣不明所以,正欲上前拉住一人询问,下一秒——
咔哒。
腕间冰凉,他低头望着卡住自己的铁环愣了愣,认出这是手铐,旋即冰冷道:“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萧骋熟练地用另外那半手铐铐住自己,臂弯微抬,顺势将燕羽衣往身边扯,迎着青年的饱含愠怒的眼睛,说:“喏,我也有。”
乘着夕阳,银质手铐嵌刻的游龙栩栩如生,血红龙眼闪烁,材质像是……
燕羽衣缓了缓,没来得及说什么,听到萧骋用炫耀的语气道:“没错,是红宝石。”
男人指了指头顶,仿佛猜出燕羽衣心中所想,得意道:“镶嵌在皇帝冠上的那种,鸽子血。”
疯子,燕羽衣眼前一阵眩晕,分不清是被铐,还是对方奢靡至此刺激的。
……
待缓过神来,他已被萧骋带到昨日喝过茶的茶摊,掌柜认出萧骋,迎上来笑道:“客官昨日给的银钱足买得了几十个茶碗,今日茶钱免单,想喝什么。”
萧骋回头道:“坐。”
“……”
怎么坐?铐得这么紧,坐一块吗?燕羽衣回以沉默。
萧骋转而对掌柜笑着问道:“在下初来乍到,不知为何这城中人都往城外跑。”
他指了指远处聚集着的人群,说:“难不成是有什么活动?”
掌柜提着烧开的水涮了涮茶碗,道:“客官应该是大宸那边的人吧。”
“近来西洲不太平,西凉摁着洲楚打,前几日三大城封闭,明珰城炮火连天,听从明珰出来的军爷们说,洲楚的皇帝死了。”
燕羽衣身体一僵。
话及此,掌柜四下张望,低声说:“那燕家的可真是能打,八百人竟然能突围上万大军,硬是将太子送出城外。西凉掘地三尺大半个月,连半个人影都没找到。”
“这不,找不到人就只能先拿俘虏开刀,听说今天在城口处决的是燕家的叫什么,什么余的将军。”
余博,是博叔!燕羽衣心脏漏跳,博叔还活着?!
那夜血流成河,按照西凉人的脾性,应当直接杀了所有燕氏部众,怎么会舍得将人留到现在才处决。
“当——”
“当——”
“当——”
百米外钟楼报时,人群仿佛被什么点燃,嘈杂轰然炸开来。
甲胄兵器碰撞的钢铁厚重徐徐穿越城门,燕羽衣循声望去,猛地从长凳中站起,坐在另一头的萧骋险些失去平衡摔倒。
西凉士兵头戴异兽铁面,青铜色獠牙自咧开的兽嘴处延伸,额前眉心呈尖锐牛角状,这是西凉东野侯府的精兵。
“獠面军!竟然是东野侯府处决燕家。”掌柜拖了个椅子站在上头,踮起脚眺望道。
其余茶客见东野侯府出现,当下连茶也不喝了,也同那掌柜般拖着凳子找了个地围观,像是特地等候此处,专为见此情景而来。
他们低声交谈,评论,兴奋之余甚至做出迫不及待的手势,颧骨逐渐呈现一种兴奋的坨红。
萧骋掀起燕羽衣半边面帘,似笑非笑道:“如何。”
燕羽衣面色铁青,眉心几乎拧断。
每五名獠面军押解一名燕氏部下,燕羽衣叫得出每个人的名字。
他们有些是自小被将军府收养,百般训练脱颖而出的死士,或者通过征兵参军,在某个战役做出过贡献,以傲人功勋成为将军府直系,为家主效力,作皇室锋利的刀。
但现在这些备受敬仰的人,四肢残缺神情落败,双目中的绝望几乎将他们吞噬,镣铐将皮肤割得血肉模糊,死死嵌入骨缝,凛冽的寒风斩断痛觉,坏死的腐肉生满蛆虫。
燕羽衣眼前模糊了一瞬,胸腔沸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