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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真正变老的瞬间,是看到比自己年龄小的孩子心生羡慕。
羡慕他们即将迎接未来,同时忍不住对自己的过去伤感。
严钦有点不赞同:“将军是朝堂里最年轻,官阶最高的人,正是大好年华。”
于官场而言,自然是越老越有经验,燕羽衣胜在进入朝堂过早,不必科举,没有从最低阶的士兵做起。生来就在宫里受陛下教导,自然而然继承燕氏家主之位也没有人敢多言。
“起来吧,那边有糖果,待我将药喝完,你好带着空碗回去跟你师父复命。”燕羽衣略抬手腕,指了指远处摆放瓜果的案台。
毕竟是小孩子,无法抵挡蜜糖的诱惑。
燕羽衣望着小孩欢快的背影再度忍不住疑惑:“……最近喝药连糖都懒得吃,我是真的老了吗。”
严钦:“……”
军中领军衔的有几个比你年轻?
汤药等到完全凉透,燕羽衣才端着碗一口闷下,转而回到书房找书看。将军府的围墙隔绝着外界的干扰,翌日早朝燕羽衣也没去,只躲在府中喂鸟钓鱼,他脚踝受伤,其实也走不了几步路,若进宫中或者半路被劫,难免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已经是被架在风口浪尖的出头鸟,缩头可能还有保命的可能,但伸头绝对是一刀。
留给朝廷的问题是,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燕羽衣。
三日后,护国将军府又呈递罪己书,洋洋洒洒四十多页。
御书房。
“这根本不是燕羽衣亲笔!”计官仪一眼就看出来了。
澹台成玖倒是镇定,抬眼看了看身边的内监,内监连忙上前将罪己书呈递圣上。
少年低头仔仔细细认真地翻看了几页,转而问道:“就算不是燕将军亲笔也无妨,如今外头的人甚至不知道两个燕将军究竟哪个为真,况且朕觉得,这罪己书可以直接公布出去,就像燕将军方才着人所讲,唯有公布,才有可能彻底将严渡按死在明珰,刑部也有调查的理由。”
这根本不是主要问题,计官仪脸皮一抖,难得沉不住气:“他将景飏王藏在宫里,若严渡站出来反咬一口,将他与景飏王往来的证据公布,这对燕羽衣没有好处。”
“但现在大家不都看不清就究竟谁才是燕羽衣么。”澹台成玖双手按在罪己书扉页,忽而忍不住笑起来。
少年人久居帝位,已隐约有属于帝皇的威严之气,举手投足不在如从前那般毛躁,他用手掌抚平纸页褶皱,开口道:“若要降罪,便得先区分,谁做过什么,谁又没做过什么。洲楚倚仗燕将军,自然朝臣们会拼力为他辩驳,强行将罪责推脱给严渡。”
“而西凉再有被欺骗的恨意,但严渡已然知晓他们大半秘密。燕将军信中已讲明,先帝是明白他与兄长之间的区别,故而常常早朝的是兄长。那么便证明,两个燕羽衣有不输给彼此的默契。”
“只怕现在西凉会忍不住继续巴结挽留严渡,希望他能三缄其口,并将燕氏将军府的所有密辛托盘而出,好给予洲楚致命一击。”
计官仪闻言沉思良久,忽而掀起眼皮,用探究的口吻对少年皇帝道:“陛下近日似乎感受颇多。”
澹台成玖纳罕道:“计官大人指的是。”
计官仪笑一笑,素日寡淡的神态笑起来并无半分喜悦,好像单纯做出这副表情,只是为了配合应答而已。
“微臣觉得,陛下越来越像个皇帝了。”
“那么朕便当计官大人是在夸奖朕已有长进。”
澹台成玖收起罪己书,将最后几页挑出来收入袖中,缓步从计官仪身旁走过,提议道:“晨起五公主宫里来人,说是景飏王醒了,朕也有许多疑惑,想必计官大人更多,不如同去。”
计官仪抿唇,复而开口问道:“陛下不介意燕羽衣冲动么。”
“朕并非无情无义,景飏王将朕从活死人堆里挖出来,从未有过苛待,后交到燕将军手里,也从未受过半点苦,既然燕将军选择相信他,为何朕不能亲耳听听呢。”
说到这,澹台成玖藏在龙袍内的手轻轻蜷起,忽而松开。
他冲计官仪勾了勾嘴角,衣襟的五爪腾龙在日光下波光粼粼。
“先太子也是朕的手足,生前尽力教导,希望朕能多帮扶燕羽衣,先帝能做到的,朕自然也能。”
澹台成玖最后劝道:“”走吧,计官大人。西洲的饥荒还得靠与大宸接洽缓解,就算我们再不喜欢萧骋,从长远看,照顾他也是朝廷应尽之责。”
话说得是没错,但澹台成玖到底年轻,还是低估了景飏王的难搞。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当皇帝的话耳旁风,半个时辰后竟闭着眼呼吸平缓且绵长地睡了过去。
萧稚在大宸的时候,见识过皇叔的脾性,忍不住从旁圆场,满头大汗地解释:“皇叔只是身子虚弱,发不出声。”
计官仪冷冷道:“陛下,来了也是吃人家的闭门羹,吃闭门羹也是朝廷应尽职责么?”
他又原封不动地将话还给了小皇帝。
澹台成玖:“……”
有些事还是得特定的人来。?
第112章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的燕羽衣也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
计官仪着人去敲了几次将军府的大门,人家愣是连个开门的都没有,佯装整座府邸空无一人。
无可奈何,李休休亲自登门,这才总算将书信递了进去。
“不去。”燕羽衣将信放在手里左观又瞧,就是不打开。
连身边的严钦都急了:“主子,若陛下降罪……”
“他若罚,罚谁呢?整个朝廷都急着找真正的燕羽衣。其实真正是谁并不重要,洲楚需要一个人领兵,再等等看吧,待高嘉礼入京,我们就知道日后的去处是哪了。”燕羽衣指尖下意识勾动虚挂在手腕的檀香珠,触碰到翡翠那一面,骤而停止。
“并非诏书,必是没想好如何处理萧骋。密信入宫……”他笑笑,“想必是想通过我,从萧骋那得到些什么。景飏王殿下软硬不吃,与五公主也并不亲厚,碍着萧稚的面子,只好来找我。”
“可就算是我,萧骋不想说的,即便我在他面前流泪,想必也没那么好糊弄。”
“再说。”
燕羽衣瞥一眼严钦,见他没吭声,头压得很低,肩膀轻微耸动,无奈道:“有什么可笑的。”
严钦老实:“想必将军不会为了从景飏王口出撬出是什么,故意当着皇帝的面哭。”
“不,是我现在不会为了皇帝哭。”
燕羽衣摇摇头,或许从前他完全终于皇室,会为了澹台皇族奉献此身,如今经历种种,他觉得自己为皇室思虑够多,对洲楚也没有先前那般愧疚。
人总是要有自己执着的东西,但抱负并非完全侵占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