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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足踝处还有轻微的疼痛,便也不在意这点雨,只管如平日一样慢慢地走。
东宫素来节俭,无人处鲜少点灯,她一路过去,长廊下每隔数丈,才有一盏在微风中吱呀摇晃的灯,在昏暗暮色里,仿佛一盏盏浮在半空的天灯,将空阔的平地分隔成几片。
临近花园处,她没有选沿长廊一路绕回宜阳殿的路,而是经过假山,自一片水渠上蜿蜒而过的露天栈道漫步而去。
栈道两边,浮萍游荡,荷花开放,白鹭点水,景致甚有意趣。只是,还未行到一半,她便瞧见塘边站了一道颀长的身影,一柄油纸伞,衣带飘飞,自在随性的同时,亦有几分难掩的孤独。
光线昏暗,又隔着一段距离,云英看不清楚那人的面目,只是依稀辨出,仿佛是太子。
她脚步顿了顿,迟疑片刻,到底没躲。
自那日从少阳殿回来,她便尽量避着太子,以免再惹事端。好在,大约瞧出太子对她没有兴趣,自那日后,余嬷嬷也没再有过别的暗示。
应当都过去了吧……那可是太子,就像绿菱说的,有的是出身清贵的女子等着做太子的侍妾,根本没必要将心思浪费在她这样一个乳娘的身上。
“殿下。”
云英在三步外停下,躬身冲萧元琮行礼。
走了片刻,吹了一阵风,湿衣已不那么贴身,若不细看,不会发觉,唯有脸颊边的几绺湿发显出端倪。
“云英?”萧元琮认出她来,上下打量一眼,问,“你怎么在这儿?身上还这样湿润,可是淋了雨?”
“回殿下的话,奴婢今日傍晚不当值,便趁闲出来走走,不想突逢骤雨,未及避开,淋了一阵,才寻到避雨处。”云英说完,又悄然垂眼,检查自己的衣物是否一切妥当。
“难怪方才孤到宜阳殿时,不曾见到你。”萧元琮笑笑,走近两步,与她缩短些距离,又不至太近,握在手中的伞柄亦朝悄然倾斜,替她遮去半数细雨,“难得你有闲心,愿在这宫中走走,这可不多见。”
云英羞愧,总觉得太子是在点自己这几日的回避,连忙说:“让殿下见笑,奴婢只是觉得宫中景致甚美,又未听宫女们说起有不许出来的规矩,这才斗胆出来瞧瞧,若是触犯了宫规,还请殿下恕罪,奴婢以后定不再犯!”
萧元琮轻笑一声,摇头说:“孤何时怪罪过你?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孤只以为你近来是刻意躲避孤,才总不愿留在宜阳殿。”
没想到他竟这样直接说出来!
云英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没有,奴婢不敢!”颊边一缕发在摇晃之间,黏到唇边,仿佛才出水一般。
萧元琮瞧着那一缕发,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悄悄动了动。
“罢了,玩笑而已。只是这宫中,鲜少有人夸赞景致,你是头一个这样说的。”
云英觉得奇怪:“为何?”
萧元琮的神情淡了淡,轻声说:“大约无心欣赏,又或者,只是不愿同孤说吧。”
云英想了想,说:“也许,是殿下龙章凤姿,天潢贵胄,教旁人瞧了自惭形秽,故不敢在殿下面前妄言。”
萧元琮一笑了之:“走吧,虽是夏日,到底也要爱惜自己。”
他说着,侧过身,油纸伞又让开些,空出一半来,竟是要替她一道打伞的意思。
不知为何,云英想起在侯府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她只记得那时他说,若是想活命,便随孤入宫吧。
入宫,她以为会同在侯府中一样,只是换个地方,做了另一个人的奴婢,能暂时保住命而已。没想到太子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至少表面上,他会将下人也当人看。
“殿下也要保重自身,莫常在外吹风。”她温柔地说着,小心地站到他的身旁,尽量保持几寸的距离,既能被他的油纸伞遮到,又不会冒犯到他。
萧元琮转头看她。
夜色下,她的皮肤透着白皙的光泽,不是白日里带着淡粉的白,而是如珍珠一般,带着莹润色泽饱满又通透,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切太过朦胧,好像蒙上一层纱,萧元琮觉得脑袋有一瞬间恍神,五感也变得敏锐,呼吸之间,仿佛都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水汽。
他想起那碗带着乳香的米浆。
“嗯。”不能再想下去,他应一声,打
破短暂的沉默,“云英,你读过书?”
这是他的猜测,虽不曾深谈,但听她只字片语,应当是读过书的,比不得官宦人家精通诗文的娘子,也不是目不识丁的样子。
“才入侯府的时候学过一些,”云英回忆道,“我听府中的老人说过,这些大户人家的主母、女郎身边,都有看重的婢女,能识字、算账,替主人管家里的大小事,是最受器重的。恰好有管事教刚进府的小丫头们规矩和做事,我学有余力,便跟着一个姐姐学着念百家姓、千家诗,这才认得几个字。”
“你想做管事的婢女?”萧元琮问。
“嗯……也不是,只是那时太小,觉得管事们更威风、更自由罢了!”
她说着,就想起小时候的趣事,不禁笑起来。
萧元琮的嘴角也稍稍扬起。
云英一直悄悄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仿佛笑了,便猜他的心情不错,于是眼神一动,说:“奴婢有一事,想求殿下的准许。”
“何事?”
她笑了笑,有些紧张:“奴婢第一次与幼子分别多日,实在想念得紧,便亲手做了几样小物件,想请旁人捎给奴婢的孩子……”
萧元琮唇边的笑稍缓,轻声说:“这里的宫墙,到底束缚了你。也罢,小事而已。你的孩子眼下由靳昭寻人看顾着,你若需要,便让他替你带去吧。”
云英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可听到他这样说,又觉得心中愧疚。
太子这么好的人,她却在利用他的好。
“多谢殿下。”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左顾右盼着,想要暗中弥补一些,“奴婢不觉束缚,对殿下的救命之恩,感激还来不及呢!”
“孤带你回来,自有用意,并非全为救你,”萧元琮并不避讳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权衡之下,你的身份恰好能为我所用罢了。”
云英只是个婢女,不清楚朝廷中的党派之争,但在城阳侯府多年,多少知道武家同太子、吴王之间的关系,自然也能猜到几分太子的用意。
“奴婢明白,奴婢这样的身份,从来不敢有这样的奢望,殿下的这一点仁慈,能就奴婢一命,对奴婢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惠,奴婢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两人已走了整整一刻,远处灯火通明的宜阳殿与少阳殿逐渐变得清晰。
油纸伞行近的时候,守在外的内监便快步赶来。云英赶紧三两步跨上台阶,让自己走在萧元琮前面一些,自他手中接过伞柄,替他打伞。
原本打在中间,能将两人都罩住的伞立时向萧元琮一边倾斜而去。
“既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