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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回去梳洗的丹佩和绿菱照看小皇孙,一边悄悄趴在窗边瞧东面的少阳殿。
殿中灯火通明,想来人已回来用过晚膳了。
她记着余嬷嬷的嘱咐,等值夜的绿菱回来,就往少阳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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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阳殿中,内侍们才将?一盏盏灯点上,天?边的最后一线光亮便灭了。
萧元琮用过晚膳,又看了今日遗留的属臣们送上的条陈,一一批过,命人送出去,方得?片刻空闲。
屋中静极了,用的都是最好的红烛灯油,连一点噼啪声都没有,一切都仿佛死了一般。
东宫各处总是如此。
萧元琮站在炉边,亲手点香,只有缓缓升腾的香烟,才显出几分动态的人气。
方才他?安在宫里的人递了消息过来,说是吴王午后入宫,同郑皇后一道,陪着病重的圣上在延英殿用午膳,留至傍晚才走。
圣上今日罢朝,说的是御体欠安,尚需休养的理由。他?这个太子照规矩,亦递了请安侍疾的帖子,照例被婉拒。
圣上说,领了他?的孝心,只是稍有疲乏,不必他?亲自侍奉。转眼又让二弟入宫,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偌大个皇城,后宫嫔妃不多,亦有十余人,多是从前秦皇后在时就留下的“老人”,加上已出阁下嫁,住在外头的三位公主,和还在宫里的萧珠儿?,这么多人,明明都是亲人,却未曾感受过一点寻常人家的情意。
在圣上的心里,只有君臣,他?仅有的情与爱,统统都给了郑皇后和她的儿?子。
这么多年,他?已然?习以为常。
只是,近来递的消息提到了明年的春闱。
照朝廷律例,春闱待考试子们在今年十一月前,都要赶到京都,向礼部递交各地府衙发给的准考文书,而?朝廷也要在十一月前,定?下来年春闱的主考官。
自圣上即位以来,主考官素来以礼部尚书为主。从前齐慎还在礼部时?,就担过数次主考官,后来他?入门下省,成了左相,主考官便多由他?从前的门生,如今的礼部尚书郭瑾来担任。
偶尔有一两回,在齐慎等东宫党的坚持下,也由他?这个太子担过几回主考官。
那两年脱颖而?出的试子们,便都是太子门生。
而?所有这些从科考路入仕的臣子们,说到底,皆受天?恩,乃天?子门生,主考一事?,从来都是要显天?家正统的。
而?如今,圣上竟有意让吴王主持此次春闱!
虽还未在朝上说起,但宫中已有流言。这是要让吴王在文官中多培植自己的势力。
圣上恐怕已经意识到了,靠着文官们坐上皇位的他?,凭着固执己见,是没办法?拗得?过捧着大周祖宗百年规矩的文官们的,这才想靠着科考,来帮吴王在文臣中积攒势力。
科考入仕的,虽一时?不得?高位,可圣上未至半百,皇位再坐十年、二十年,朝中臣子轮流更替,到那时?,便是他?们的天?下。
这是萧元琮的底线,他?可以容忍父亲的偏心和漠视,但该属于他?的权势和地位,他?一步也不会?让。
文臣之中,尚有齐慎坐镇。至于武将?……
“今日,是刘述成婚的日子吧?”他?将?香炉盖好,坐回榻上,问守在屏风后的内侍。
“回殿下的话,正是今晚,眼下应当正礼毕,开酒筵了。”
“库房中有去岁收来一对?金玉紫霞杯,替孤送给他?,便当是新?婚贺礼吧。”
刘述是除靳昭外,他?另一名亲近的护卫。军户出身,虽然?家中没出过什么显赫的将?才,却清清白白,忠心无二,十分可靠。
内侍领命去了,空荡荡的殿中,又只剩下萧元琮一人。
他?到这时?,才敢想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譬如今早在西市外瞧见的一幕。
他?记得?她的手仿佛受伤了,也不知?有没有上过药。
“来人——”他?开口要唤人送些金创药往宜阳殿去,可待人来,又止住了,挥袖说,“算了,去吧。”
可门口的内侍却没出去,而?是低头报:“殿下,宜阳殿的穆娘子求见,说是来谢恩的。”
萧元琮目光一顿,淡声说:“让她进来吧。”
殿外,云英得?了应允,提着手中的食盒进了殿中,见他?如常地坐在榻上,便行至近前,躬身行礼。
“奴婢得?殿下恩准,才
得?以出宫探望幼子,特来谢殿下的恩典。前两日,殿下都不在宫中,奴婢这才拖到今日。”
她说着,又将?食盒打开,拿壶斟了一盏梅子浆,自盒中捧出。
“这是膳房准备的梅子浆,酸甜可口,最能解暑消食,奴婢不知?殿下喜好,亦不敢随意探问,便自作主张,央平日给小皇孙做吃食的厨娘多备了一盏,只盼殿下莫嫌弃。”
大约是为了衬梅子浆深紫带红的色泽,她用的是一只碧玉夜光杯。没有过多的花纹雕刻,更没有镶嵌金银,在宫中诸多名贵奢侈的茶酒器物中,再普通不过。
只是,碧玉配深红,在暖黄的烛光下,波光粼粼,颇有几分异域瑰丽情致。
萧元琮面上浮起一丝柔和:“搁下吧,一会?儿?孤尝一尝。”
这话听着像托词,但云英已然?心满意足,闻声膝行着转个身,恰在案几一侧,将?杯盏搁在他?面前的几面上。
两只细嫩白皙的手,捧着一盏碧玉,好看极了。
萧元琮看着她被衣袖稍遮住的手背,忽然?问:“手上的伤,可上过药了?”
云英心中一惊,不知?太子怎会?知?晓自己手上有伤,捧着玉杯的双手一顿,里头盛了八分满的浆液晃荡着,从杯沿洒出,在空中划一道弧,恰滴在月白的锦缎上。
那是太子的衣袍!
云英吓了一跳,来不及解释,忙将?玉杯搁到案上,慌忙就要告罪,
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已被吴王惊了一惊,此刻越是慌乱,越是出错,那宽而?柔的衣袖自案上抽走时?,一不小心,直接将?那一盏果浆打翻。
深红的汁液自杯中溢出,淌过平整的几面,沿着边缘滴滴答答落下,正落在月白的衣袍上。
红白交织,颇有些惨然?的触目惊心。
云英当真慌了手脚。
她一向还算稳重,鲜少在主人面前犯这样?的错,今日也不知?怎么,竟这样?毛躁。
身边也没有巾帕,对?着那触目惊心的红,她想也不想,便以自己的衣袖去擦。
那是下摆处的衣料,因他?坐着,原本?垂下的料子便被平铺在腿上,由她这样?不管不顾地擦时?,两人的距离也在不经意间拉近。
萧元琮一垂眼,就瞧见她缎面似的乌发,底下一张白中透粉的细腻脸庞,因低着头,若隐若现。
再往下,是隐在襦裙下的柔软身躯,因跪着,胸口离他?的膝头不过两三寸的距离。
那双羊脂白玉似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