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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在门框上扶了扶,感受到?手心传来的凉意,才觉眼前清明了许多。
“娘子,请吧。”两名宫女站到?两侧,向她恭敬示意。
她提着氅衣下?的裙摆,小心地跨过高高的门槛,一只脚踩到?地上的那一刻,殿中众人?仿佛有所察觉一般,陆续朝这个?方向看来。
云英没有立刻抬头,而是等自己?完全进来,站稳身子,才抬眼对上无数道各异的目光。
在一张张多为陌生?的男人?的脸庞中,她很快找到?了傅彦泽。
他站在殿中更靠门的一处,离最前方的权力核心所在仍有相当的距离,然而那清俊的身形,和超乎寻常的年轻模样,让他显得格外出挑。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碰撞,傅彦泽的面色有细微的震动,对他来说,今日同样重要,关系着自己?将来数十年要走的路,到?底通往何方。
他不能让旁人?看出自己?的异常,只得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看着地上的某处,暗暗平复自己?的心境。
而门边的云英也已迅速挪开视线,看向站在更远处、更高处的萧琰。
他紧抿着唇,沉着一张脸,就那样默默地看着她,目光毫不遮掩,似乎同旁人?一样,情绪复杂,可偏偏又让人?半点看不出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云英看着他难以捉摸的模样,心头也不禁感到?一阵紧张的狂跳,成败,便在此时了。
“穆娘子,”人?群之中,传来一道沉而哑的厚重嗓音,“烦请上前落座吧。”
开口的是齐慎,他急病未愈,此刻正?坐在特意为他准备的那张榻上,一张苍老的面色带着连日不停转留下?的灰白?,看起来虚弱无比,然而他的嗓音听起来,仍旧有种格外的魄力,让众人?十分安心。
他一发话,云英面前的朝臣们便自发地朝两边退开,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她冲众人?略行一礼,随即行至一旁另一张空着的榻上坐下?。
这是特意为她腹中的孩子准备的,位置虽在群臣的最前面,距离萧琰最近的地方,却更靠边缘,俨然只是要她坐着,其他什么也不说、不做。
云英还是第一次独自一人?,走入这个?平日用来商议朝廷大?事的地方,面对这些一开口,就能左右许多人?生?死的男人?们的注视。
就在这时,殿外又有几?名更年迈些的宗亲,在宫女、内监们的搀扶下?进了殿中,各自坐下?。就在他们的身后,丹佩和绿菱也将阿溶和阿猊抱了进来,目光寻道云英后,便赶紧走近,让两个?孩子坐在她的身边。
“皇子定要带着小侯爷一道过来,”丹佩在云英的耳边悄声禀报,“小侯爷也想来见娘子,奴婢便带着一起过来了。”
显然殿中其他人?也有几?人?对阿猊的出现感到?诧异,毕竟他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儿,与天家?也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仪立新君之事,与他没有半点干系,但?大?约想到?他的身份,又看他如今与皇子溶十分亲近,倒也没人?当众说什么。
与此同时,萧琰也看着这边,只是不知到?底是在看云英,还是在看其他什么人?。
“齐相公?,”眼见众人?落座的落座,就位的就位,徐胜率先开口,转向旁边的齐慎,“这个?时辰将吴王殿下?与诸位同僚聚于此处,可是又要议新君一事?”
此情此景,昨日已有过一次,只不过,昨日看来,是齐慎独自发起,而今日,召来更多人?,显然是做了充分准备。
“昨日刚议,今日又来,此事,当让吴王殿下?深思熟虑,也给?朝中其他同僚考量权衡的工夫才对,齐相公?此举,未免有些咄咄逼人?。”另一名将领顺着徐胜的话,微含指责与不满道。
齐慎咳了两声,灰白?的脸迅速涨得有些红,又喘了两口气,才缓下?呼吸,应道:“老臣惭愧,吴王殿下?从前深受先帝宠爱,父子情深,眼下?定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只是,国事不等人?,情与理之间,亦当以理为重,事关大?周国运,唯有得到?吴王殿下?的正?面答复,臣等方可安心。”
他的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音量不算太高,却沉厚气定,一语毕,便有好几?名礼部、翰林院的官员站出来附和。
“恳请吴王殿下?以大?局为重!”
一声声请求,在大殿的上空不断回响。
萧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目光从他们的身上一一滑过,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要记住他们,过了片刻,等声音平息下?去,方冷笑?一声,慢慢道:“齐相公要我‘正?面答复’,只是,我实在糊涂,到?底什么样的答复,才能令诸位感到满意?”
齐慎没有说话,他知道萧琰的话还没说完。
果然,萧琰顿了顿,嗓音陡然一扬,继续道:“是不是要我为了杀害长兄,自行谢罪,最好,便是当场拔刀自戕,从此免了你们的后顾之忧,让你们好继续如从前那般,治国理朝?”
通常,两方争斗,总还要留下?最后一层窗户纸不捅破,好给?双方都留下?点颜面,毕竟是天潢贵胄、国之重臣。
但?萧琰总能出人?意料,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能直接将这层窗户纸戳破。
底下?大?多朝臣的面上都露出惊讶,乃至有些尴尬的神色,就连齐慎的表情都有一瞬间诧异,不过,他很快便恢复如常,答道:“老臣希望殿下?能尊穆娘子为太子良妾,以表遵礼守正?之心。”
提到?“穆娘子”三个?字,众人?的目光都往云英的方向看去,萧琰也不例外。
云英低垂着眼,面色
不变,亦没有半点反应,她知道,这时候没人?需要她开口说话,她只要像一尊雕像一般坐着便好。
倒是阿猊,对上一道道陌生?的视线,不禁扭头看自己?的母亲,小嘴微张,唤了一声“阿娘”。
阿溶则绷着小脸,严肃地一动不动,只是缩在云英衣袖之后的小手悄悄地捏住了她的衣角。
“‘太子良妾’,”萧琰重复一遍这四个?字,语气充满嘲讽,到?最后,干脆再次冷笑?一声,“这时候替她争起名分来了,先前大?哥在世时,可曾对诸位中的任何一个?透露过穆娘子的身份?若那时知晓怀了我萧氏血脉的女人?,不是什么普通宫女,而是这个?女人?,你们还会为她求这个?名分吗?”
朝臣之中,再次有人?因他的话而感到?难堪。
齐慎倒是坦然,承认道:“先太子此举,的确欠妥,若当时便告知臣等,臣等必会尽力劝谏。但?如今,时过境迁,先太子已去,所留血脉,唯有此一个?,臣等当以正?统尊之。”
“先太子的正?统,也不过是有个?东宫储君的身份在罢了,齐相公?先前说我弑杀兄长,夺权篡位,不能拥戴我这般的小人?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