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宝书网】 lzbao.net,更新快,无弹窗!
膝盖钝痛,枯槁的手伸在眼前让他起来,到身边来。蒋绵坐在病床边表情认真,说些鸡毛蒜皮的事。
“小时候得肺炎会挂一种药水,打进身体里很冷,我说自己像根雪糕,妈妈总是笑我。后来在温哥华我也经常生病,不过哥哥会用手把点滴袋子捂热,那样输液就不会冷了。”
“下了课他要去买菜,我不喜欢念语言学校只是因为放学太晚了,没有办法和他一起逛超市。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以为是我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
“做饭很辛苦,洗衣服很辛苦,照顾病人更辛苦,这是我离开哥哥才体会到的事情。”
“现在我会自己做饭了,养一只猫,去巴黎前我折纸箱赚了钱给哥哥买礼物,很便宜的东西他一直戴着,蒋书侨脾气很差对吗?但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辛苦。”
“爷爷,我见过这个世界了,到过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和你说的一样没有哥哥的世界很大也很精彩……可是我总是想家,因为,再好的东西,它们统统不如蒋书侨有意思。”
蒋书侨从那扇小窗望过去,握在门把上的手才卸了力气。
出来的时候蒋绵眼睫湿湿的,也许是因为如释重负,也许是因为已知的阻碍永远也无法完美解决。
蒋书侨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温热的饮料,蹲在他面前听蒋绵抱怨:“哥哥,怎么不冲进来一起跪?关键时刻你掉链子。”
“绵导不是说自己演好自己的戏?”戏谑的口吻,对蒋书侨来说天大的事好像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蒋书侨拉开罐头上的拉环把玩,漫不经心地套在蒋绵指尖。
修长的温润手指,爷爷总是心疼他长不大,又心疼他长太快,大概长辈的爱总是这样矛盾又不自知。
“和爷爷说说笑笑地就解决了?跟你说过这件事很简单,他确实心疼你,哪怕你什么都不说就往地上这么一跪他也拿你没辙。”
“没有,他不同意。”原话更激烈,蒋绵不愿意复述。
蒋书侨听完不解,蒋绵吸着鼻子看着手指上的银色拉环,像一种廉价戒指。
“但他说他很快就死了,所以就算他不同意,我们的事他也管不着。他只是很担心我说我以后和你吵架了该怎么办,而且……”
蒋良怀疑他的宝贝绵绵是不是毒蘑菇吃多了。
蒋书侨颇为无语,爷爷这是什么厚此薄彼的担忧?还蒋绵毒蘑菇吃多了……蒋绵本身就是一种毒蘑菇般的存在,中毒的到底是谁?
“那我还是进去跪一跪,告诉他你刚差点抽了我一耳光,他要担心的是我,以后要去坟前告状的是我,在槐山上吊的八成也是我。”
这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到底是让蒋绵笑了。
墙上的时钟马上到十二点,蒋书侨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那句法语不是生日快乐,是什么意思?”
蒋绵凑过去看着他的眼睛,蒋书侨唯一掩藏不住的角落便是这里:神会偏心不息的灵魂,就像人类只会偏心自己最爱的那双眼睛。
“很—高—兴—遇—见—你”
“很高兴遇见你,哥哥。每一年你的生日我都很高兴自己陪在你身边。”
“嗯,法语怎么说的?”蒋书侨跟着重复了一遍,磕磕绊绊的。
至于蒋绵的礼物?那双手摊开在医院走廊的冷白光线中,盯着拉环嘟囔,“还说我抠门精,自己只送我这个?”
说到这个就来气,蒋书侨拿出手机给他看他们原本要去的地方。只是蒋绵看不出什么花样,荒无人烟的潦草码头,看上去是海城旧区的废弃港。
他放大再放大,狐疑地问道:“你打算换地方了?要把我埋在这里吗?”
公司主导的城建项目,今后旧区的一块儿CBD。围绕着一片天然湖能看到日落的码头,以后地标会有一个新名字。
———未眠港
蒋书侨在照片的残垣中指着一块地方,“还记得来家里那个风水师么?种罗汉松那个。他说圆属金,你命里缺金,这儿到时候会造个摩天轮,彻夜亮灯,转一圈二十分钟十一秒。”
“水属运,死水没用,这湖不是人工的,所以是个好地方。”
二月十一,镇了蒋绵的生日,简直万无一失。按风水师的说法,蒋书侨记挂的人能活成千年王八。
蒋绵听得云里雾里,及时打岔,“我只是经常生病,不是快死了,现在身体很好。”
“说什么废话。”
蒋绵还能记起家中大动干戈种树的模样,好好一个花园那么大一个坑,他躺在房间中替自己陈情,彼时蒋书侨对这种封建迷信嗤之以鼻,甚至觉得好笑:蒋绵吓一吓就要死了?人之将死,求哪个神都没有用。
他原本是不信这些的,可现在信了。
蒋绵递上手掌,盛放在他的手心,这样会好一点吗?牢牢攥在手中蒋书侨是不是会放心更多呢?“那…什么时候可以去坐那个摩天轮。”
蒋书侨算算,等他毕业就差不多了,“回来给我打白工免门票,绵秘书。”
安安躲在暗处伸出小手,“蒋书侨…什么摩天轮的门票…我也要去…”
小鬼头捏着小手凑过来说妈妈偏头痛犯了,也要吸氧。
沈云说过,这世界上只有两种女人:聪明的女人以及装笨的女人。蒋书侨分神片刻站起身打算去看看她,如今轮到他的戏份了,可能也需要再跪一跪。
忐忑不安的蒋绵,一个眼神便知道蒋书侨要做什么。
“哥哥。”
蒋书侨脚步停滞,就这么低头看着他不知道在等什么。
过了两分钟时针转到了新的一天,他才捏捏那张脸吩咐:“生日快乐,坐这儿别动,待会儿和你算帐。三十二条消息,打三十二下手心?”
回廊中蒋书侨的背影和从前还是有些相似,像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哥哥是大人了,自有大人该承担的东西。他莫名地很想叫一声他的名字,在异国的雪夜里,在第一次踏进蒋家时心中默念的那样。
———蒋书侨
只是没有出声他便转了过来,蒋绵笑得勉强,抿着嘴替他加油打气。漫长的午夜心跳阵阵,坐在冰冷的凳子,蒋绵打开手机看三十二条未读的消息,原来蒋书侨只是问他以后窗帘要用什么颜色。
在那些繁复窗帘中蒋绵选了从前房间里的样式,米白色,风吹起来的时候轻盈像纸飞机。
他常趴在书桌前睡觉,窗玻璃上是蒋书侨注视他的沉默倒影,也许连蒋书侨自己都不清楚,那些年的午后他伫足的时间到底有多长?
但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