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累,每次都累得要虚脱。”
叶胜叹了口气。
“我需要一个固定点。”
“我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固定点么?”
亚纪游到他背后,脚蹼中弹出钢爪,紧紧抠住岩石,双手从后而前环抱叶胜的腰。
这是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叶胜的言灵是“蛇”,一种极其强大但是也极其危险的言灵,驱动“蛇”的时候,他像婴儿一般脆弱,非常有可能被水流带走,甚至只是被信号线缠住都有几率引发生命危险。
所以,每一次亚纪都会这样抱住他。
亚纪就是他的基石。
深呼吸,叶胜闭上了眼睛,在他的“灵视”中,无数的躁动不安的蛇在他的脑海中纠缠,鳞片泛着冷硬的青光,好像是某种高级的瓷器。
言灵·蛇。
叶胜对这些蛇下达了命令,思维深处的蛇群解放,蛇沿着叶胜的四肢百骸流动,最后汹涌而出,消失在水域中。
很快,上方的摩尼亚赫号感知到了水下爆发出巨大的生物电流。
“亚纪,叶胜已经开启蛇了吗?”
曼斯教授的声音从信号绳中传出来。
“是的教授,我们预估白帝城的入口就在这片地区的下方,为了加快进度,我们决定让叶胜使用言灵来搜索。”
“想法很好,但是,”曼斯教授话音一转,语气极其严厉,“下一次要先通知我,懂吗?不要擅自行动,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有多危险?”
他无法忽略这件事,因为十几年前因为擅自行动酿成的灾难直到现在还是学院中的禁忌,如果今天也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因素导致失败,他无法原谅自己。
“……明白了教授,我们会注意安全的。”
“喊我船长,我现在不是你们的代课教授。”曼斯松了口气,“明白就好,需要派遣其他人员来帮你们吗?”
“不用了教练,我相信叶胜,就和叶胜相信我一样。”
虽然是言灵,但蛇其实是一种生物电流,具备着电的部分性质,而在优良的导体中,“蛇”会强大很多倍,此刻水库庞大的水体大大强化了这种能力,方圆五公里半径的“领域”都在叶胜的监视之下。
好像是蛛网上的猎手。
叶胜的意识可以随着“蛇”进入水底的每个缝隙,一直向下,再向下,直到某一个瞬间,叶胜睁开眼睛,眼底流淌着淡金色的微光。
他以“蛇”的眼睛观察着世界,世界在他眼里由无数细微的管道组成,管道交汇又分开,无限延伸,他的“蛇”在管道中穿行,所到之处弥漫着灰色的雾。
“找到了么?”
身后的亚纪询问道,她紧紧的拥抱着叶胜,此时此刻,她已经是叶胜在这片无垠水波中的唯一依靠。
其实在这种时候,一个更强壮的男性混血种更适合一些,可惜,能具备这么优秀配合的组合实在太稀少了。
“是的,在我们脚下大概40米的地方,有巨大的金属存在,在那里‘蛇’的游动非常之快,只有金属体有那么好的导电性。”
叶胜一哆嗦,瞳孔中的淡金色消失,心跳频率急速回升,血液重新变得温暖起来——在释放言灵的时候,他的体温甚至会下降到冷血动物的水平。绝大多数“蛇”重新回到他的脑海中休眠,只剩一条仍在一直向下,钻透黑暗,洞察到了光明!
“四十米?这不是我们可能达到的地方。”亚纪叹气。
四十米,这是一个天文数字,哪怕放在陆地上都是一个大工程,何况这还是长江底,没有人会蠢到在这里做这种事情的。
这是一种挑衅。
“先上来吧。”曼斯教授在耳麦里发声,“需要向上说明一下,四十米不是一个可以轻松解决的问题了。”
曼斯教授也感到一些无奈,这场计划本该是完美的,但问题就出在本该这个词上,因为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的计划,总会有些见鬼的意外。
偏就这时候,总有些更坏的消息。
“船长,长江航道海事局通知我们可能会有强度五级的水下地震!”三副大声说,“他们坚持要向我们派出救援直升机,可能他们意识到这里有什么不对。”
“沃德发?!”曼斯教授勃然大怒,“那些吃了我们利益的家族呢?不是说好了会帮助我们进行这场计划的吗?”
“这是长江航道海事局的通知,那些家族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三副也有些头痛。
曼斯走进前舱,凑到塞尔玛身边,盯着叶胜的心跳检测,“再拖延点时间吧,能拖多久拖多久……地震真是坏消息。四十米……这真是个坏消息中的坏消息……”
高逡看了他一眼,居然从这个壮硕的老师身上看到了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说到底,人算还是不如天算。
“明白,暂时放弃。”叶胜方说玩,他的脸色变了。
四周的水体正在振荡,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摇晃来自水底立足的岩石,整个水底都在震动,水底扬起的尘埃遮挡了视线。
五级地震在地面不过是晃一晃灯泡的等级,但在水下,这种杀伤力却成百倍的上升。
“水下地震开始了……该死!我就应该更早的让他们上来!”摩尼亚赫号上,曼斯从声纳图上清楚地知道水底正在发生的事。
他转身对着大副喊,“收线!收线!要快,跑起来!把他们拉上来!”
轮机转动,同时充当救生索和信号线的黑索开始回收。但这时,曼斯听见一个崩断的声音从外面的风雨声中传来,随即,轮机的转速轰然失控。
所有知情的人脸色都变了,他们有的是精通轮船的高材生,有的是船上待了很多年的老人,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声音是什么意思——轮机转速失控,是因为没有拉力作用在它上面了,救生索断裂了。
再好的射灯在如此浑浊的水体中也只是萤火般的微光,堪堪能照亮两张苍白的脸。
叶胜能做到的只是紧紧抱着亚纪,他们正飞速地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