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等到十二点多,周寒笙放下手头的事也赶过来,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我前几天就觉得有点不对,他对我交代了那么多公司的事,再三提及他之前一直在跟的一个公益计划,交手给我去做。”
“原来,是把创驰完全交给我,自己无牵无挂地去死,真他妈……傻.逼。”
“他妈的。”
“他妈的!”一向理智冷静的周副总一连骂了三句他妈的,紧接着坐许颐清旁边揉着眉心,“他妈的,他要敢死,老子以后做鬼也不放过他。”
“把创驰这么大一公司丢我,他一走了之,算盘打得真响,靠。”
提了提眼镜,许颐清脸色有点发白,抬头对他笑了下,有些执念,“他会没事的。”
过了零点,医院又陆陆续续来人,阙姗在片场都放心不下赶了几小时路过来,连带着她把温书也带来了。
温书穿了一件薄薄的米色大衣,内里就是简单的长袖牛仔裤,头发用发带绑着,手腕的浅褐色菩提转珠衬得手腕肌肤更白。
她站在灯光下,杏眸里的光有些黯淡,定定地看着手术室的大门,死死地转着自己手腕的菩提子。
盛京延怎么能这么脆弱,无声无息地自杀,想掩盖自己存在的痕迹,当从来没来过吗?
那她这么多年的错付,深爱十三年的执念又算怎么一回事,又怎样才能叫清算?
阙姗跑过去坐在许颐清身旁,把自己买的的热粥抵到他手心里,关心担忧开口:“听说你在这守一整晚了,先吃点饭,别把身体弄坏。”
她贴心地把勺子包装撕开,喂了一勺粥过去。
许颐清辩不过,只得吃了一口,对她笑笑,“我没事,你让温书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阙姗:“哦,好的。”她还没对温书开口,温书就自己走过来了。
她嗓音很淡,听不出情绪,只是问:“盛京延,他还好吗?”
揉了把头发,许颐清眉眼都是疲惫,“他失血很多,手腕动脉静脉都割断了,在做手术修复。”
“我进他屋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休克了,在车上我给他输了大概两百cc的血,心跳还在,他命大,应该死不了。”
松了一口气,温书轻轻扶着墙,让自己不滑倒,她开口:“他是因为我才想自杀的吗?”
“我可以永远不见他,只想你帮忙看着,让他健康活下去。”
许颐清:“你不懂吗?温书,盛京延有重度抑郁,你就是他的药。”
“今天我能找到他,也得谢谢你说了他在南浔还有一处租住的房子,南河公寓十八楼,那间房,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除了你。”
怔了怔,温书手心紧了紧,她想起自己上次去他公寓时目睹他发病的样子,在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药瓶零散,刀片掉在地上,偌大公寓里只有一只猫陪他。
他对她不设防,把自己最脆弱最柔软的一面暴露在她眼前。
深吸了一口气,温书抓了抓细细手腕,淡淡回:“那又能怎样,我和他已经离婚了,我们不可能了。”
揉了揉眉心,许颐清看着温书白皙干净的脸庞,她将自己的情绪放得很淡,仿佛置身事外。
但她还是跟阙姗来了,还是担心盛京延的。
他们之间有太多误会要解。
叹了口气,许颐清起身,捞过外套,沿着走廊往前走,“温书,和我来。”
“我们聊聊。”
温书犹豫了下,还是跟上去了。
留阙姗坐在长椅上抱着粥,目送他们。
许颐清带她去了楼顶天台。
下过雨,地上很湿,青苔滋生,天上看不见星星,也没有月亮,只能靠远处朦胧的白炽灯照亮。
风吹得有些冷,温书拢了拢大衣跟在许颐清身后。
“其实,盛京延他有很多事没说。”许颐清低低道。
“你刚和他结婚那几年,是他事业最不稳定的时候,盛勋北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不能出差错。”
“那时候,他需要一个弱点,暴露在盛勋北面前,以此让盛勋北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他。”
“所以?”温书看向许颐清,心底平静,“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流连风月,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形象,他和徐恒飞李致那样的人混在一起。”
“前三年从不回家,视我于无物,也是为了应付他爸爸?”
掏出打火机,划出火苗,许颐清眼底有无奈,“他觉得自己一直都是错的,所以他放弃你了,不再打扰你和谈谷,只是自己安静自杀。”
“但其实那三年,他恨你,却忍不住想知道你的近况,明园张妈经常向他报告你的事。”
“隔岸观火般,旁观你三年,他没想到有人真的能如你那样纯粹,画画,做些家务,养花,阳光好的时候把家里的被子抱出去晒,在阳光下惬意地闭眼。”
那时候盛京延才渐渐打消温书嫁他是有利可图的想法,后面回家,忍不住向她靠近,趁醉酒后要了她,在日复日的相处下更加深陷,在自己不知晓的情况下,就沦陷了,到后面药石罔效的地步。离婚分开,那两年思念更是折磨着他,刻进骨子里。
只是那时他心底插着根刺,那就是苏橙,他不允许自己移情别恋,不允许自己对温书好,于是每次与她的相处都是矛盾挣扎,激烈冲撞。
他不允许她在脖子上贴创可贴遮吻痕,也不过是想到那个自卑的脖子上总贴膏药的小姑娘。心底深处,他不允许人替代她。
许颐清缓缓慢慢地说,把朝辞,苏橙,还有盛京延以前在南浔和普林斯顿经历的那些事都给温书说了。
那个风光霁月清朗温润的少年,在十七岁救了她之后,历经过那场残酷的地震后,就开始一点一点改变了。
地震里无辜平凡的普通人的尸体随处可见,残肢断手,血腥无比,盛京延那时强忍不适,寻过一片一片废墟,徒手搬石块,把那些尸体挪开,近距离接触,到后面都有些麻木。
直到离开S市很久,他的梦里都是遍地的尸体,手骨,脚骨,脚掌身体被钢筋水泥贯穿。
那个时候他就患上了创伤后应急障碍,只要一见到尸体就会浑身颤抖,恐惧,瞳孔滞散,浑身痉挛。
休学治疗了半年才好转,却在林弈秋离婚自杀后又复发了。
他那时蹲在楼下花坛旁边,守着林弈秋的尸体过了整整三天,痉挛颤抖也要陪着她的母亲,把摔散架的尸体拼凑回原样。
那时他的心理便改变了,厌世自残,心底厌恶这个世界,觉得一切都是肮脏的。
抑郁严重,把陌生小姑娘的那些絮叨,当成唯一光芒。
也成了他悲剧的根源。
听完这些,温书有些怔忡,她看向远处的城市灯火,问:“所以说,我的手机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