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尽数烧毁,远离S市,转而学习了油画,与过去彻底割离。
第一次遇见温书,就是因为那幅废墟上的小黄花结缘,半年后重逢,竟然还是那片废墟。
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
她留意他不过都是因为过去那斩不断的羁绊,而不是因为他这个人。
默默陪伴又如何,她的目光从来没有分给他片刻。
“书书,你还走不出来吗?”梁霄弯腰,拿餐巾纸一点一点给她擦眼泪,嗓音低哑,“我们都是在那场灾祸中失去一切的孩子。”
“我最近才知道,你那时是被盛京延救了,所以从那以后把他当成你唯一的救赎。”
悔恨情绪滋生,梁霄也在想,无数次回想,如果他没被泥石流的山路拦住,他无论如何也会冲去震中,救自己恩师的唯一女儿。
“为此,你苦了很多年。”眼尾一点一点变红,梁霄几乎伏跪在她身前,似忏悔:“如果那时救你的人不是他,是我,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你的痛苦不必遭受,你的人生也不会被盛京延困住,那病态的,不对等的爱也不复存在,你卸下枷锁,可以天高海阔。
梁霄不奢求她爱自己,只希望她永远自由。
他想她放弃执念,不要因为所谓的报恩蒙蔽自己的双眼,再次栽进盛京延的坑里。
“书书,你看到那幅画了吗?”梁霄的嗓音很轻,没有平时的腼腆,对待她温柔得像一个耐心的哥哥。
眼泪模糊了面容,温书看向那幅画里的小女孩,眼泪无声大滴滚落。
十五年前的自己,无助缩在废墟下,在漆黑中流泪,听到悲惨的哭嚎和很远处微弱的蝉鸣。
她快没有力气了,却还在坚持着,用手指敲自己面前的一块石壁,她希望有人能听到。
被困八个多小时,没喝过水,身上压着一座山,她无数次以为自己会死。
最后是盛京延救了她,她该感激他一辈子,不是吗?
点了点头,温书闭眼不说话。
梁霄叹了口气继续开口:“如果当时我在,我也会救你。”
“任何人在那里,都会救你。”
“他不是无可替代,你为什么还是要再次回头呢?温书,你真的认清自己的心意了吗?”
“可是你们没有。”温书抬头,清凌凌一双眼睛里藏了倔强,嗓音很轻,“你们都没有在那里,只有他在,只有他救了我。”
“只有他,让我第一眼就喜欢上,并且孜孜不倦喜欢了好多年。”
“在我这里,他就是无可替代。”
“梁霄,你不用再劝了。”垂下头,发丝抚过脸庞,温书强撑着站起来,平静开口:“我喜欢他,曾经喜欢很久,短暂地不再喜欢,现在仍然喜欢。”
“我们春天会结婚,如果你来,欢迎你。”
沉默站立,梁霄看着温书的背影,纤细瘦弱,小小一团,却比任何人都坚韧。
看着她离开,扶着手腕的一根红绳,梁霄苍白地笑笑。
“祝福你,长长久久地,爱他。”只要幸福。
沉默陪伴,又算什么?
她小时候就对他没印象,在孤儿院的那一年,在温家的那七年,嫁给盛京延的那五年,他甚至连她人生中的过客都称不上。
那年地震后,他听闻沈老师的女儿活着后便放下心,再也没去过问接下来的事,而是跟着自己父母来了南浔,此后一路专研油画水粉,名校毕业后又去伦敦美术学院进修,回国后在美术馆担职,兢兢业业往上走,四年多时间做到京北美术馆的副馆长,他的路,太精密了。
精确计算,他二十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能当上馆长,他那时候就做好了选择,没有回头路的。
重新遇见温书,是他生命中的意外。
本就胆怯的人生,第一次也为她勇敢了一次。
梁霄没有遗憾。
……
强撑着回到宿舍,温书关上房间,把程钰和那些同学都隔绝在外,捂住心口,沉默地掉泪。
梁霄描绘的那些,都太真实了,那就是她曾经居住过热爱过的小镇。
爸妈和她住一起,爷爷奶奶在几百米外的另一处院子里居住。
镇上有学校,学校外可见连绵不断的青山,云彩很低,一切都过得很慢,悠长浪漫美梦似乎没有尽头。
那时镇上正处于开发阶段,南边兴建了一处建筑园区,高楼大厦,气派无比。
父亲沈籍就是那片建筑园区里的工程师,他曾带她去参观过,那时他爸爸告诉她,这些建筑是文明的脊梁。
我们终究会生活在一个更好,更明亮的世界里。
可地震来临时,它们顷刻坍塌成废墟,压倒一切,阻隔光明,彻彻底底。
心脏刺痛,温书闭眸,过去的记忆虽然经历时间洗礼褪色很多,可那些真实存在的日子,仍在埋藏在心底,一想起就几近心碎。
她忘不了,也不敢再回故土,面对一切。
伤痛需要多少年才能治愈,她想,或许是永远。
握着手机,温书坐回窗前,点开屏幕看着自己和盛京延的聊天框,停留在昨晚她的那句不打扰。
细密的疼泛滥开来,握手机壳握得用力,她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为什么,昨天才许下未来的人,去出差就能这样冷漠,不联系她,聊天也只在很久之后回一句在忙。
明明这半年来,他都已经剖出真心来让自己看了。
给了他一次机会,为什么,还是回到之前的那种境地。
想起自己刚刚对梁霄信誓旦旦说他们会在春天结婚的话,温书忽然觉得很嘲讽。
盛京延,为什么是他,一次又一次消磨她的耐心和喜欢。
越想越难过,温书把他拉黑,关掉手机。
那一天都用工作麻痹自己,她也没再给盛京延发一条消息。
—
翌日中午,画展。
齐老和同行陪伴的人约定好下午到,现在到的是学校宴请的一些书画家,还有组织的学生们。
站在学生前,温书穿着一件咖色大衣,内里是黑色收腰长裙,和同色马丁靴,黑发及腰,流苏耳环,站在人群中让人看一眼便移不开的漂亮,气质清冷干净。
她带着学生去自己的展厅,把事先投票选出的画一幅一幅妥帖地放在展厅的玻璃柜下面,供来往的人参观。
院长和书记过来,商量着把她的画放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
和他们一起离开,聊了很久,最后商定位置。
把那幅《白鹤》和《泊岸水汀》一起摆放在了展厅正中最显眼位置。
站在玻璃柜下,温书抬头看向那两幅画,光线照在它们上面,白鹤展翅欲飞,汀州水岸芦苇飘荡,白描写意,几乎是要活过来一样。
拿出手机拍了张照,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