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累……阿忘收回目光,不再看鞭炮炸得灰烟缭绕、红屑纷飞……
正月十三这日,看燕雪练的字时,阿忘倏然将手中的宣纸撕成了两截。
燕雪被吓了一跳。
阿忘松开手,任纸张落到地上,落到她鞋履旁。阿忘一脚踩了上去,轻声道:“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小雪……
“我怀疑你真能替代我吗?”
阿忘看着燕雪轻叹一声:“或许是我看错了人。”
燕雪不明白阿忘为何突然变了说辞,她一直有在好好学,她怎么会不可以?
阿忘叫燕雪过去,燕雪踯躅半晌走了过去,任阿忘将手抚上她被火灼烧过的右脸,疼,她想说她疼,可看着阿忘眼神,燕雪说不出口。
她心里在害怕,怕什么呢?她真的毫无所觉吗。
阿忘不肯让燕雪得过且过,她就是要戳破她的怯缩:“真丑,和逢枝说的一样,你就是个丑陋的疯子。”
燕雪愣在原地,好半晌才意识到阿忘说了什么:“你……你在说什么呀。”
“我说你真丑,真可怜。”阿忘笑,“需要我重复吗,小雪?”
“你……”
“那么震惊做什么,”阿忘道,“我喜欢你,可我不想骗你。我要送你一份礼物,小雪,十五那日如何,你装作出门,然后偷偷回来,听一听你的姜哥哥是怎么看你的。”
“我本来不觉你丑,可是你的姜哥哥一直在我耳边絮叨你的丑陋与可悲,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说着说着,小雪好像真成个丑八怪了。小芸来之前对比没那么强烈,小芸来之后……”阿忘摸摸燕雪右脸,笑道,“真的是惨不忍睹。
“把我手都弄脏了。”
燕雪听不懂,阿忘到底在说什么啊,她听不懂。她退后几步,捂住耳朵,想跑出去,可是阿忘不让她跑。
阿忘扒下她捂耳的手,叫她好生听着,她这样的人活着真是可悲,阿忘都懒得骗她了。
“你问我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喜欢你,”阿忘摸摸燕雪脸蛋,“像你这样可怜的人不多了,不去喜欢你怎么彰显我临死前的慈悲为怀,不去喜欢你,我怎么能让小雪感到痛苦呢?你的痛苦不够多,不够深,阿忘要给你最难忘的一种。被青梅竹马抛弃,被渴望的一切抛弃,我要赶走你。”
阿忘在燕雪耳边低语:“我要你在这个冬日被赶出宅院,孤零零一个人活得像乞丐。”
燕雪喘不过气来,她在说什么啊,燕雪推开阿忘,艰难地喘着气:“你……你是病了……”
阿忘被推倒在地,笑道:“小雪,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燕雪站不稳,撑着木桌喘不过气来,头好昏,她要离开这,离开这里……燕雪踉跄地跑了出去。
她跑回自己屋里,跑到床上鞋都忘了脱,她把被褥掀起来盖住自己,盖得牢牢的,没有光,没有漏一点光,没人会发现她,没人能找到她,她不丑不可怜不可悲,没人能看到她。
她在做梦呢,刚刚梦没醒,现在醒过来了,不怕,醒过来了。没人说她丑,没人骂她怪物,她正常地吃饭,正常地干活,正常地学练字,正常地向着更好的自己更近一步,她就要拥有一切了。
天下第一美人有的,她都会有,阿忘没有的,她也会有。燕雪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阿忘说过了,她会送给她一切,因为她值得。
小雪值得。
爹,娘,小雪值得。燕雪突然好想爹娘,她在被子里颤抖着停不下来,一声声喊着“娘”,她想阿娘了,好想好想,阿娘去哪里了,小雪觉得疼,小雪不舒服,小雪脸疼,手也疼,娘去哪里了,抱抱小雪好不好,小雪疼……
燕雪颤抖着,咳嗽着,在被褥里试图掩埋自己,谁也看不到她,谁也伤不着她。
阿忘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一室狼藉,并无报复的快感,只是觉得悲凉。这桩事从头算,又能算到谁头上。都有私欲都在藏私利,都免不了害人害己。
阿忘的手擦伤,她好久没受皮肉伤了,久违的疼,连心口都疼起来。
她闭上眼,不再看狼藉的一室,也不再看受伤的皮囊。
她想要清净会儿,就在这时,就在这一刻。
清静会儿。
第18章妖与美人17
庭院里洗衣的小芸听到动静,不敢进来,直到燕雪跑出去,她才慢慢挪步靠近房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她能做的。
打开门,光线亮了些。她看见阿忘站在屋中,闭着双眼,夕阳的光只能照亮她半张脸,一种诡丽的绮艳,叫那昏红的光成了血。小芸那一刹那惊在了原地。
说不清是惊吓还是惊艳。
小芸一向是不敢长久盯着阿忘看的,看久了心里发慌。和喜爱美丽的世人不同,饱受美丽之苦的小芸害怕美这种东西。
她原来确实有丈夫,丈夫死了她就被卖了,想做个寡妇都做不成。
小芸不想呆在花街柳巷里做什么花魁,享什么皮肉生意带来的锦衣玉食,她宁愿做个乞丐,所以她逃了。把荭之的尸体从草席里抬出来,抬到马厩草堆里埋着,自己钻进了裹着的草席里,第二早被扔到了乱葬岗。
小芸不识字,没读过书,很羡慕每天下午燕雪可以跟着阿忘写字画画,这日却不知怎么了,房中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她看着闭着双眸的阿忘,不知自己是否该靠近。她有些怕阿忘。她发自内心觉得阿忘是不同的,和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不同,她看起来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院子任何一个角落。
连地上的尘灰都只是玷污了她的鞋,她脚上的鞋也好似不配被她穿上。小芸害怕走近了惹人烦,惹人厌,她只是个被收留的无家可归者,如果被讨厌被赶走在这个寒冬里她活下去的可能几近于无。
阿忘听到声响,睁开了双眸。她瞧见梁柱后站着的小芸,轻声道:“你怎么来了?你不该留在这儿。”
小芸听不懂,结结巴巴道:“我听到有声音,所以——所以过来看看。”
“以后无论听到什么,不要过来。”阿忘背对着小芸,朝床榻走去,“做你自己的事,其余时候躲远些,别靠近这院子里的任何一人。”
她说的话很奇怪,小芸不明白这些话到底包含了什么意思,小芸就住在这院子里,怎么可能不靠近这院子里的人。
而且她手上有血,小芸看到了,她受伤了吗,疼不疼,小芸没有离开,她看着阿忘在床榻上睡去,踯躅着想要走近。如果要睡觉,先把伤口处理了,那么好看的一双手,怎么能留下疤痕?
而且她看起来好难过,小芸不知道她怎么了,只是觉得不该在这个时候若无其事地离开。
小芸翻出药、取来干净的布,端着温水走到床榻前,轻声道:“小姐,我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