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爱她?如果这就叫爱,那爱这个字应当被消灭,为欺骗世人而赎罪。
轻易便能说出口,用言语粉饰一颗虚假的心,热热闹闹轰轰烈烈之下,全是油墨重彩的伪装。
这就是姜逢枝的爱。
“逢枝,既然你这般说,我也想试着信你。”阿忘放下手,柔柔看着姜逢枝,“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姜逢枝点头:“你说。”
“不要把我的脸给燕雪,”阿忘道,“我希望我在逢枝心里是独一份的,没有他人代替。”
姜逢枝微皱了眉头。
“怎么,做不到?”阿忘浅笑,“做不到我不怪你,我只会恨我自己太卑贱,爱上你,活该。活该死后不得安生,活该下不了阴曹地府入不了轮回,只能做个无脸之鬼游离世间不得超生。”
阿忘说着说着泪盈眼睫:“既然如此,逢枝,你现在就杀了我,我已经受不了你的多情,也不想领略你的无情。”
阿忘抱住姜逢枝,泣道:“杀了我吧,和你的小雪双宿双飞去。”
姜逢枝回抱住阿忘,叹息:“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会杀了你?阿忘,我只是在想怎样留住你。”
这样一个美人对他情根深种,姜逢枝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也真心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久些,再长久些。
他已经不想与燕雪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就算给小雪换了脸,他的心里还是会膈应,还是会想起她如今丑陋的面容。
可是要摆脱她?姜逢枝没有下定决心。
姜逢枝抚着阿忘的长发,想起姜家祖传典籍里的续命法子,犹豫许久还是否定了。成了妖就会渴望吃人,与其那样还不如陪阿忘度过余生。
他喜欢她,想要她,也愿意尊重她,他甚至会给她一个婚礼,阿忘死前,他要让她成为他的妻。
至于小雪,姜逢枝已经不想要了。
太卑微,太可怜,让人除了同情生不出爱意。
她越是可怜,姜逢枝回忆起来越是觉得不堪,他甚至怀疑起过去的自己,为何会喜欢上小雪。
燕雪已经成了他的一个错误,回忆就该永远留在回忆之中。
一段死去的回忆从过去活到现在,腐烂流了脓,平白让人恶心。
有了失败的经验,姜逢枝确实觉得不该将阿忘的脸给小雪,那会玷污如今的美好,玷污阿忘纯洁无暇的回忆,已经出现一个错误,怎能让这错误延续到余生?
燕雪,燕雪……姜逢枝在心里唤着她的名,意外又不意外地发现毫无波动。
他真的不爱她了。
在她选择委曲求全,在她卑微地给他倒洗脚水时,那层青梅竹马的光环散尽,只剩一个可悲的丑陋的女人弯着腰低着头,一双粗手,连头发也干枯。明明才二十,和那些老妈子也没区别。
丑陋、粗俗、年未老色早衰,毫无光彩。
那个娇俏的小妹妹,找他讨要糖葫芦的小妹妹,早就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和她的父母一起入了轮回。
活下来的只是她的不甘,她的恶,她的丑陋与可悲。
姜逢枝心中涌起几分惆怅,既为了过去的自己,又为了现在的燕雪。他紧紧抱住阿忘,心中的惆怅化为了欢愉,还好,他还有阿忘。
上天待他不薄,虽失去一个鸡肋但得到一份珍宝。他会好好陪阿忘度过余生,让阿忘成为他的妻,这世相守不够,来世再续前缘。
“好,我答应你。”姜逢枝道,“阿忘就是阿忘,阿忘无人能够代替。”
“我不会把阿忘的脸给燕雪,”姜逢枝亲吻了下阿忘的额头,“你死后,我会好好埋葬,以我妻之名。”
这头姜逢枝下定了决心,那头燕雪遇上了一个快冻死的乞丐。
说乞丐也不像,不过燕雪经过时,那不知男女的衣衫褴褛者抓住了她的脚腕。
那人说自个儿什么都能干,只要给口吃的,有个地方住度过冬天。
燕雪本不准备搭理,但是她望了望自己的手,生疮流脓还未好,粗活又需要人做,就把那乞丐带回来了。
谁知洗刷洗刷干净后,这乞丐竟还是个美人。虽不如阿忘倾国倾城,也算是万里挑一难得的美人。
燕雪察觉不对,想要赶走她。
美人跪了下来,说自己死了丈夫被赶出来,实在没地方去。流落到这桐城,若燕雪不收留,她只能冻死在这个冬日。她什么都能干,砍柴做饭烧水,没一个含糊的。
这动静惊动了姜逢枝,他出了房走到庭院里,看了眼美人,又扫了眼燕雪,不耐道:“你不是嫌弃没人帮忙?她要留你就把活分给她。”
姜逢枝不怕这美人有麻烦,真麻烦到时候赶走就是。只要燕雪能暂时不烦他,他就能省点心。
燕雪目光搁到美人脸上看了会儿,眸光微闪,说不清什么思绪,点头应了。
第17章妖与美人16
那美人说自己叫小芸,有了小芸的帮忙,燕雪轻松多了,学写字画画的时间也多了不少。
小芸感激燕雪,有什么活都抢着做,而且她做的饭菜味道比燕雪做的好多了,连阿忘都多吃了两口。
但是小芸从不出门,每次需要采购什么,小芸都想方设法推给燕雪。
燕雪想着她毕竟识趣,也懒得什么都叫她去做。她自个儿出去,买买东西散散心也挺好。
这就么相安无事到了过年这日,各怀心思的四人竟也团团圆圆吃了顿饭,还放了鞭炮除旧秽。
鞭炮声里,阿忘有些失神。但姜逢枝看过来时,她收起那些不能说的念头,浅浅地笑,不说话,燕雪在呢,姜逢枝也不说话。
两人相似一笑,看上去倒还真是恩爱夫妻模样。
燕雪则努力吃着饭,小芸太热情,总是夹菜给她吃,她好久没直面这样的热情,忘了怎么推脱,也就不推了。
小芸则很开心,以为自己得到了新生,得到了自由,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柳暗花明,所有的苦难都已经过去。
新的一年来了,新春即将开始。而苦难当真过去了么?
阿忘望着白茫一片的天空,好似回到上一辈子闻君初死那日。
她以为她不难过,死了也就死了,无非是白骨一堆,血肉一堆,无非是大雪淹没,尘土淹没。可是过节为何与寻常不同,叫人心中平添多少不舍,多少逝去的回忆越过午夜梦回在白日也来到。
她想要见和昭,想要听她的絮絮叨叨,想要见束元洲,想瞧他容易羞红的面容,想去春天,想抵达万物复苏的那一刻,想去夏日,想让烈日将她心里的冷烘干。
她讨厌这里,这里没有她喜欢的人,这里虚情假意的新年,鞭炮还是一样响,灯笼仍然一样红,可是她不喜欢。
这里虚假的团圆和冰凌一样凉一样锐利,扎得她心里疼,和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