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虽然有时候崔嘉容特别烦人,可崔家人从不曾粗暴地待她。
“李宜,是我要求太多了吗。”阿忘问,“我知道衣食无忧已经让许多人求之不得,吃饱穿暖已经很幸运。我知道有些地方甚至吃起了人肉,饥荒和蝗虫吞噬了粮食。可我并未身处其中,便不觉满足,想要更多,想要活得更好更自在。”
“想要活到不能活为止。”阿忘看着镜中的自己,刚刚及笄的少女还有些稚气,却已经成了王侯将相眼中的女人。
“我该怎么办?”阿忘问,“李宜,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娘娘,”李宜安抚道,“娘娘别怕。这次是奴才疏忽了。”
“李宜,如果我们逃出去,是不是也会死掉啊。乱兵、土匪、饥荒、瘟疫……就算是兵将,夺下一城都常有劫掠百姓的,我若是被捉去,说不定就成了军.妓。与其那样,还不如呆在宫里。”阿忘微叹一声,“我的愿望好奢侈,大多数人都早死的世道里,我却想活到老年再死。”
“我该服从吗?如果这能让我的日子好过一些。”阿忘与其说是在问李宜,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李宜想了想,给阿忘讲起自己的故事。
他原本是有一个家的。父亲服徭役修筑堤坝,因天降大雨,百姓们延误了工期,官员就下令,让士兵把百姓以及他们身上背着的土一起填进了堤坝里。
他去过那座堤坝,只是黄土掩埋之下,看不见父亲尸骨。
父亲丧事没多久,家里揭不开锅,母亲把年幼的弟弟卖了,换得一点银钱继续生活。
可惜也没能活多久,土匪下山劫掠,村里人死了好多好多。
他侥幸未死,没找见母亲,不知母亲是被土匪掳走,还是尸骨落到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后来机缘巧合入了宫做了太监,常常受到其他太监的欺凌。再后来……到了如今,日子方才好过些了。
李宜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大抵就是如此。”
“娘娘的愿望在太平年间并不奢侈,但在当今,确实很困难。”李宜没有说谎,选择诚实以对,“但困难不代表做不到。”
“娘娘需要耐心一些,”李宜道,“您才十五,正是花容月貌的年纪。您的容貌会让绝大多数男人心生占有之心,可这不够,娘娘需要让他们自愿地保护您,为了您的愿望添砖加瓦。”
“前朝有位皇后,”李宜端来一杯热茶,敬给阿忘,“亡了国依旧活了下来,且成为了新国的皇后。娘娘,您就算做了这个皇后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忧。”
“您就算生了陛下的孩子又怎样,只要狠心一些,不管陛下与孩子,您依旧能够从头再来。”李宜看着阿忘乖乖饮着茶,心里涌起止不住的柔软,“龙骧将军明面上是不会与娘娘有牵扯的了。”
李宜想通了事情关键,道:“但私下里却未必。若娘娘能够生下龙骧将军的孩子,想必将军不会狠心到非要置娘娘于死地。
“若到时梁国亡了,新朝建立。娘娘改头换面,做不成皇后也能当皇妃。”
阿忘道:“可是尉迟弘一定会胜吗?这天下并不太平。”
李宜道:“除了尉迟氏,大概就是东南的霍氏,南边的楚国。这倒真不一定,时局混乱,难以分清。娘娘只能虚与委蛇着,应付着,若到时时局变幻,再想法子顺应时势活下去。”
阿忘微微叹了一声:“我如果不这么贪生怕死就好了。”
李宜没忍住唇角微扬,娘娘怎么这么可爱:“求生是所有人的本能,娘娘不必介怀。”
李宜想到各州新上贡了许多珍品,其中有上好的锦缎、珠宝、玉石,他稍后去挑一些,让下面的绣成衣裳、打成首饰给娘娘送来。
在李宜看来,娘娘心性还稚嫩,有时烦恼有时又很容易满足。
李宜陪着阿忘用完早膳,便要离开。
阿忘有些舍不得他走。
李宜道:“我是尉迟家的棋子,得去看着陛下。娘娘,您挑挑喜欢的锦缎、珠宝可好。”
李宜心道,还是让娘娘自己挑喜欢的,让娘娘转移一下目光,忘却昨夜与今早的烦恼。
尉迟府。
尉迟毅得知了儿子夜闯皇后寝宫的消息后,神情异常古怪。
儿子逼他放弃也就罢了,怎么还自己上呢。
都送到皇宫里当皇后去了,夜闯寝宫未免太过不敬。
尉迟毅是在贺兰氏江山还算稳固的环境中长成,对贺兰氏并不像儿子那样随意。心中倒尚存几分尊敬在。
尉迟毅心中隐隐担忧,若皇后此时怀了孕,到底是不是他尉迟家的种。
总之,实在是太乱来了。他侄子的婚事被儿子否了,结果儿子却这么干,这……这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尉迟毅左想右想,还是决定问问儿子本人。
刚进屋,就看见尉迟弘攥着一缕乌发不知在想什么。
尉迟毅问出口后,尉迟弘道:“您在说什么,我只是去剪了一缕头发。”
尉迟毅神色恍惚:“儿啊,你要皇后头发,叫李宜剪一缕不就得了。干甚夜闯,闹得私下里流言蜚语乱窜。”
尉迟弘无法回答。他一时脑热就做了,事后才意识到诸多不妥。
尉迟弘想了个理由应付:“本是去杀她的,最后实在不忍,以发代之。”
“你杀她作甚?”尉迟毅道,“渺之喜欢她,你不给,也不用杀了她啊。那女娃也是可怜,你饶她一命,就让她好好做皇后吧。”
“离间亲族关系,已经够我杀她。”尉迟弘攥着头发嘴硬道。
尉迟毅看着他那样子,心中担忧又起:“儿啊,你对为父说句实话,你没跟那女娃做些什么吧。若到时怀了孕,这……这也分不出是他贺兰家的种,还是我尉迟家的。”
“父亲,”尉迟弘皱着眉头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不是为父胡思乱想,”尉迟毅道,“你若真喜欢那女娃,就别叫陛下碰她。我不想到时候弄出个不知血脉的孩子,杀也不是,留也不是。”
“但为父不建议你碰她。”尉迟毅叹了一声,“渺之的事在先,你既然否了他的婚事,自己也得以身作则。为父不希望看见兄弟阋墙的事发生在尉迟家。”
“父亲,你胡说什么。我与那女子没有半分关系。”
“没有关系,你攥着人家的头发不松手?”尉迟毅道,“为父也是男人,你当为父看不穿你的心思。”
“为父知道你心怀大志,”尉迟毅叹道,“成大事者哪有囿于温柔乡的。把那头发烧了,把那女娃忘了罢。”
尉迟弘攥着乌发,将手背到身后:“父亲,您回吧。我知道利害。”
是他一时脑热,冲动行事闹得谣言沸沸扬扬。
可不知为何,尉迟弘回想起阿忘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