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过的物种。兔子在人类眼中是很柔软的生物,怪物知道嫦娥奔月的传说。
他不希望来自他躯体的威胁,让少女食不果腹。
如果成为柔软生物,能让她不要离他那么远,他甘愿。
“你又在欺骗我的双眼了,”阿忘道,“谁知道你原形到底是怎样丑陋恐怖的物种。”
怪物摸摸兔子耳朵,道:“吃。”
他要她吃东西,不要发脾气。
阿忘蓦然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野果砸向怪物,而后不管不顾地逃亡。
他若是一直维持恐怖野兽的姿态,她倒能忍下去。
可他偏要做人,做鹿,成为一只兔,彰显他并不可怖。
伪装的怪物,愚蠢的怪物。她不要跟怪物度过余生。
怪物将掉地上的野果捡来吃了后,默默地看着逃离的少女。
她跑得很急,风里带来她的呼吸。
她不喜欢兔么,难道少女的喜好与常人不同。
怪物思索着,变成了一条浑身乌黑的蟒蛇。
他跟着她,跑过她,吓晕了她。
怪物接过软倒的少女,心道,原来人类是真的怕蛇。
她昏过去了,昏前急促的尖叫似被攥住了喉咙。
他把她吓得晕了过去。
哪怕他混合了虎与熊的身躯也没吓坏她。
人类恐惧蛇类,却喜欢龙。怪物想到自己看过的人类书籍。说龙: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是也。*
他没吃过凤,但其余的都吃过了,怪物按照想象中的龙变幻,颜色选了人类喜欢的金。
虚假的金龙用爪子抓住阿忘,带着包裹腾飞起来。
没有翅膀飞不起来,他又变出一对极大的羽翅,等落了地,把翅膀变没,他又是一头虚假的金龙了。
在山林里追踪的道士们看见天空中生了羽翼的金龙,先是惊喜后是惊惧。
这不是龙,龙没有羽翼,这是幻形的怪。
传闻中有一生物名物怪,能变幻天下生物,会幻术,寿命极悠久。
没有人知道物怪是怎么诞生的,那些缥缈的传说里,真真假假无人晓。
道士们纷纷不敢追了,他们本以为捉走柳小姐的只是普通的妖,谁知是物怪。
这等生物很难杀死。他们的攻击还没到,物怪就化作了花草、尘土、蝼蚁。
他身上没有妖的气息,道士很难分辨。
在他们踯躅之时,物怪蓦然发动攻击,那他们便很容易丧命。
道士们不追了,濮文石却不想放弃,劝道:“降妖除魔,就在眼前,焉能放弃。”
道士道:“降妖除魔也得看自身本事,明知送死的事还去送,岂不愚蠢?”
“我知道捕头您想交差,我劝您呐,死了这条心吧。”道士道,“既然这物怪目前为止只捉了柳小姐没伤人,就不要去招惹。”
另一道士插嘴道:“话也不能这样说。我们几人才疏学浅,不是什么厉害的道士。传闻中物怪的魂魄下药,能活死人肉白骨延续性命,捕头您将这消息放出去,有心的高人自会出手。”
“是啊是啊,”又一道士道,“绝佳的天材地宝,若非我等实力低微,倒也想试上一试。”
新的山洞里,怪物装点好一切后,阿忘仍未醒来。
怪物默默蹲守在阿忘身旁,直到天色将晚,他才跑了出去,寻到一潭水,变回巨蟒模样仔细瞧了瞧。
也没有多吓人啊,怪物甩甩尾巴,黑润微亮的鳞片,挺好看的。
怪物趴在谭边,尾巴尖尖戳了戳潭水。
他吓坏她了,他的罪又多了一重。
她会死掉吗,再也醒不过来的死掉。从此尘世中消失的死掉。
淹没、殒灭,成为一具尸骨。到时候他只能化成鼠蚁,钻进她骨骼寻求她余温了。
她不听话,不吃饭,不乖,被吓坏了,晕过去,不醒来。
她不当他的朋友,也不当他的宠物,她只想离开他。
怪物刨着土,想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他无地自容,他感受到人类所说的无地自容是什么含义。
蛇躯不好刨土,他化作一条鱼滚到潭中去了。
一条黑鱼咬着两三条小鱼蹦蹦跳跳出了潭。
他要烤鱼,烤给少女吃。
香气一定能将她唤醒。
山洞里生起了火,刨除内脏与鳞片他烤起了鱼,这一年里为了照顾少女,他学会了好多好多人类的把戏。
人间集市买来的调料洒上,香喷喷味浓浓。少女仍未醒。
怪物失落地吃完了鱼,火都快熄了,少女才从昏厥中醒了过来。
她看见一条大黑鱼在渐熄的火焰旁叹气。
阿忘差点又晕了过去。
好在怪物注意到阿忘动静,赶紧变成了当初的熊与虎混沌怪。
“原来是你。”阿忘道,原来她不是被巨蟒吃了下了地府。
怪物把鱼都吃光了阿忘才醒,他低着脑袋看鱼骨,手一挥鱼骨变成石头,他不希望阿忘发现他吃独食。
怪物把幻术遮掩的石头鱼骨踢出了山洞,幻术过去,鱼骨会恢复原样的。
“饿了?”他问她。
阿忘不说话,她捂着胸口惊魂未定。白日里的蟒蛇头回荡在脑海,阿忘畏惧地退了一小步。
怪物甩甩脑袋,变成了金龙。
“以后不变蛇,”怪物道,“不吓你。”
阿忘麻木了,熊虎蟒蛇鹿兔鱼怪,现在又是龙。
“你到底是什么妖怪。”
怪物摇头,问她:“你喜欢什么动物。”
阿忘复又躺下,抚上小腹:“饿了。”
怪物不再问,重新去山洞外的潭水里捉了鱼烤。
他恢复了似熊似虎的直立野兽模样,少女习惯他这样,他以后不乱变了。
剐了鱼鳞剥除内脏,洗净开烤,洒盐洒调料。
火快熄了怪物又加了些柴火。他曾经变成树,在深山老林里伫立了许多年,但鸟儿从不在他枝丫间筑巢,所有能动的生物都远远地离开他。
他去到一个地方,就受一个地方的排挤,没有生物愿意跟他交流,他是异类,哪怕他拥有了这些生物的外形,他也不被接纳。
他吃它们,成它们,到最后怪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了。
阿忘说她饿了。她主动地说饿,怪物很开心。他烤得很仔细,想烤得很好吃,只要他烤得够好吃,少女就不会总是想着逃了。
她是他的战利品,他的猎物,他不会让少女离开的。如果一定要走,只能走向他的胃中,他吸取她占有她成为她。
她的湮灭他参与,她就不算离开。
鱼烤好了,怪物殷勤地献上。阿忘垂着眼帘接过来,掩盖住心中的隐隐杀意。
一头野兽的献媚,不该是献鱼,他应该拿自身血肉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