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乌云密布,风狂雷鸣,有如天公震怒。
储卓站在人群中,捂着鲜血淋漓的老腰,眼神阴狠的盯着陈墨。
一刀将他斩伤,还有馀力斩杀两名紫袍侍卫,不过弱冠之龄,便有这般实力,日后恐成大患!
听到陈墨亲口承认杀人,储卓心头不禁狂喜。
此子竟如此猖狂!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只要周公子追究到底,就算陈家也保不住他!
……
周靖安看着那枚金色令牌,只觉得无比烫手。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够分辨真伪,飞凰令共有三个等级:鸣凤朝阳丶凤栖梧桐,以及最高级的百鸟朝凤。
而陈墨扔给他的这一块,正是货真价实的「鸣凤朝阳」令!
虽然没有太多特权,但却代表着东宫的态度!
「陈墨不是玉贵妃的走狗吗?怎麽会有皇后的令牌?」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周靖安脑子有点乱。
陈墨漆黑眸子注视着他,幽幽道:「见飞凰令,如见圣后,周靖安,你跪是不跪?」
轰隆——
天边雷声滚滚,周靖安身子颤了颤,沉默许久,膝盖缓缓弯曲,躬身跪倒在地。
「微臣周靖安,拜见皇后殿下!」
哗啦——
周围侍卫见状,纷纷扔掉兵刃,伏地跪成一片。
「拜见皇后殿下!」
?!
储卓笑容僵在脸上,眼神茫然,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麽,就被一旁的储琛拉着跪下。
「爹,咱这回好像惹大麻烦了……」
「……」
……
一块巴掌大的令牌,此刻却重逾千钧,压得众人直不起腰。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
陈墨坐在椅子上,淡淡道:「有什麽话,就跪着说吧。」
周靖安抬起头,血丝密布的双眼盯着他,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陈墨,你这不过是逞一时之快,重伤官军,当街杀人,每一项都是斩首重罪!你以为凭这一块令牌就能脱身?」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陈墨神色平静,说道:
「本官奉圣后之命,主办妖族杀人一案。」
「与两位捕查使探讨案情时,遭遇贼人行凶,并被周府侍卫挟迫。」
「本官有理由怀疑,内阁侍读周靖安丶天麟卫百户储卓,刻意阻挠办案,疑似与妖族有染,应当将其羁押审讯,查证事实真相……」
说到这,他语气顿了顿,回头问道:「林捕头,上官兄,你们看摺子这麽写行不行?」
林惊竹颔首,「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上官云飞捏着下巴,沉吟道:「到时候让我爹再润色一下,当朝呈给圣后,殿下圣明烛照,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
周靖安眉头紧锁。
刚才注意力都在陈墨身上,并没有注意其馀两人,仔细打量,只见那女子鬓发散乱,一身白衣多处破损,眉眼却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
姓林?
难道是……
周靖安悚然一惊!
至于另一人就不用说了,天都城里只有一个上官家!
当家之主正是通政使上官锦,负责内外疏议奏章,参与大政的三品要员!
「怎麽可能?!」
「上官家态度一直保持中立,从不参与党争,林家更是戚畹之贵,向来低调,怎麽会和陈墨这个逆党勾搭在一起?」
周靖安百思不解,陈墨这家伙怎麽做到两头通吃?
储卓闻言豁然起身,指着陈墨怒斥道:「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们行凶在先,我才……」
「闭嘴!」
周靖安狠狠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这废物惹的麻烦,他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与妖族有染……明知陈墨是在攀咬,但他绝不能牵扯其中,这件事必须到此为止!
「是我等莽撞,惊扰了三位大人。」
「既然三位公务繁忙,我等就此告退,希望陈大人能尽快破案,还天都城一个朗朗乾坤。」
周靖安低着头,双手将金牌奉上。
陈墨默默注视他许久,直到他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这才伸手接过令牌。
「记得把酒楼修缮好。」
「应该的。」
周靖安一刻也不想停留,正准备带人离开,林惊竹出声说道:「等会,那个姓储的,你还欠我八十棍呢。」
「……」
储琛脸色苍白,嘴唇翕动,「爹,救我……」
储卓看向周靖安,「周公子,这……」
周靖安面无表情,冷冷道:「既然有罪,自当认罚,在这挨了板子也好,省的还要往衙门跑了。」
说完一挥衣袖,径直离开了。
「放心,我有分寸,死不了。」
林惊竹抖了个棍花,笑眯眯道。
储卓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也无可奈何。
储琛虽是七品武者,但也经不住这麽打……抗下这八十杖,怕是几个月都别想下床了!
砰!
「八十……」
「啊!」
凄惨的哀嚎声在废墟上空回荡。
这时,陈墨起身说道:「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先走一步,咱们改日再聊。」
「陈大人,那案子……」
上官云飞话还没说完,陈墨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
上官云飞目光看向林惊竹。
「林捕头,那案子……」
「七十,六十九……别打岔,又数忘了……七十九……」
「……」
上官云飞揉了揉眉心,感觉脑壳疼的厉害。
「怎麽感觉只有我一个人在操心呢?这叫什麽事啊……」
……
盏茶时间,杖刑结束。
储琛已经昏死过去,整个人镶在了地板上,储卓好不容易才把他抠出来,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抱着他快步离开酒楼,直奔医馆而去。
林惊竹活动了一下肩膀,「啧,舒坦!」
上官云飞皱眉道:「你要是早点表明身份,哪有这麽多么蛾子?一个六品百户怎麽敢对你动手?」
林惊竹一脸正气,「当值期间,我的身份就是六扇门捕察使,难道没有背景,就该被人欺辱不成?」
上官云飞撇了撇嘴,暗自腹诽:
要是没有背景,你早被六扇门除名了!
分明就是手痒想打架,还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不过今天倒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知道这案子该怎麽查了。」林惊竹扯起一抹笑意。
一听到案子,上官云飞顿时来了精神,「怎麽,你有线索?」
「你不觉得周靖安有点奇怪吗?」
「我和他只是在万寿宴上远远见过一面,并不了解,不过既是户部侍郎之子,走的又是内阁升迁之道,为何会与天麟卫扯上关系?」
「况且,陈墨刚才说他『与妖族有染』,乍一听很唬人,实则完全是攀咬之言,根本经不起推敲,可这周公子竟然如此忌惮……」
上官云飞沉吟道:「应该是认出了我们,不想得罪人吧?」
林惊竹摇头道:「你爹的身份注定要保持中立,否则便会失了圣心,而林家虽是外戚,却无实权,不足为虑。」
「如今党争激烈,三司六部全都卷入其中,户部贪污案刚了结,这是个绝佳的反扑机会,甚至有机会把陈家拖下水,结果周靖安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上官云飞眉头皱的更深,「你的意思是……」
林惊竹眼睛眯起,有寒芒闪过,「这位周公子,似乎很怕和妖族扯上关系啊。」
……
天色渐晚。
夜幕拉开,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压在都城上空。
雨势丝毫不减,豆大雨珠砸在青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
陈墨蹲在鸣翠楼顶,几乎同夜色融为一体,默默注视着巷子里的那顶黑色轿子。
许久,一身蓝色锦衣的周靖安走下马车,身后侍卫撑着伞,向周府方向走去。
「我不来找你,你却主动送上门来……」
陈墨唇角掀起,眸子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