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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祝小枝上辈子为了卖艺出彩无所不用其极,学了许多有用无用的技能,连刘氏那个老男人的声线都能轻松拿捏,祝献之的少年音自然不在话下。
但这些祝玄礼哪里晓得,这大胆的提议直接将他震慑得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见二人默然对视,吕媛目光狐疑地梭巡一周,
“你们父女又背着我打什么鬼主意?”
祝小枝趁机假装乖巧,
“没有没有,没想到弄得这么麻烦,我不读书了。”
吕媛将宽袖拢起,弯曲十余年的背脊如今挺得笔直,显现出世家女子的矜贵模样。她脱离罪人身份受册封后,已被吕氏急匆匆迎回族谱,成为顶端显赫族人中的一员。
十几年耕作生活将她光滑的素手磨砺得粗糙,却并未削去她骨子里的自傲。
“昭阳你要记住,如今你阿爹已是皇帝,咱们一家行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再也不是从前的普通人家,只需要耕好门前一亩地了。”
“再过几日便是你十五生辰,去岁此时你尚在乡野,此番生辰宴便以及笄礼的规格来操办,以弥补遗憾吧。”
祝小枝低眉顺眼地应下来,乖巧送走母亲,又向父亲眨眨眼,“倘若阿爹同意,我自有伪装的办法。”
即便容貌相像,可男子与女子光是嗓音就天差万别,小枝只要一开口就会露馅啊。
祝玄礼狐疑地上下扫视一番祝小枝,嘴唇蠕动几下,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出言询问道,
“小枝,你……不会真是看上了哪位监生,想借此拉近关系吧?你也年满十五,何必如此周旋。那家郎君姓甚名谁,要不阿爹替你做主,许下婚约,即日便能送进昭阳公主府当你的驸马……”
祝小枝瞪圆双眼,急急拽紧祝玄礼衣角喝止,“阿爹!”
先是汪家兄妹那桩误会,再到现在父亲的口出狂言,祝小枝不由感慨,某些时候,古人的脑洞简直比现代的三流狗血剧还夸张。
她穿越前也有过一两段平淡的柏拉图式感情,但最终都因为现实原因分道扬镳。穿越来后,生存是第一要务,更没有时间东想西想。
她现在的形象明明应该是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正直青年,怎么会被误解成浪荡的登徒子?
如今祝小枝觉得,虽然史书上的确说昭阳公主后院成群,但她大约也根本没想什么风月情思。
难道皇子们府内的幕僚门客,就没有被强掳回来的?只因为性别转换,就要被编排风流韵事,实在可气。
“阿爹,你不要听旁人胡说。”
见小女儿隐隐面呈怒色,祝玄礼赶忙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
“好,好,你若想到办法,自去同献之说,国子监和阿娘这头阿爹找人替你遮掩。”
祝小枝努力压住上扬的眉梢和唇角,“谢谢阿爹!”
小女儿翩翩行远,徒留祝玄礼仍在原地,空对着一池春水嘟囔,
“这孩子,怎么没以前黏人了。”
祝小枝有求于人,总不好空手去赵王府邸拜访,因此先绕远路拐到太极宫外,在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寻觅礼物。
马车抵达后巷小道时,卫娘仍在絮絮叨叨,
“朱雀大街尽是闲人,连车马都无从落脚,殿下要买什么,差遣下人去就是了,何必自己跑这一趟。”
虽如此说,她仍然替祝小枝拆了繁琐的发饰和腰间玉牌等贵重物件,将一顶蒙盖白纱的帷帽戴到祝小枝头上,遮住了少女容颜。
“这样稍微好一些,殿下千万不要与人争执,惹是生非。”
将卫娘的切切叮嘱都抛到脑后,祝小枝一眨眼就已跳下马车,
“我都知道了,去去就回,你们不用跟着我!”
随如此说,卫娘仍不放心,差遣了两名强壮的侍从尾随,自己则在原地守着车驾。
时已初春,蒙蒙酥雨罩住行人,仿佛一层细纱,却无法遮掩传言中“天下第一街”的恢宏亮丽。
她从前在史料上读到“朱雀大街广百步”,并没留下很深的印象,等真切站到街上,才发觉此地宽广无垠,远远眺去竟看不清路的另一端,几乎和她在天安门广场望向长安街对侧时的感受相同。
暗红廊柱、灰白墙面、玄黑檐顶共同构筑起街道边界的房屋,至高者垒起数十层,巍峨耸立。
虽然在祝小枝这个现代人的眼里只能算作矮楼,但在既没有起重机,也没有钢筋水泥的同时期地球上,已经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建筑巨作。莫说同时期的阿拉伯、拜占庭,即便后来的奥斯曼,也难以望其项背。
每座建筑门外,都挤满了支着帐篷的小贩,将竹竿一竖、白棚一张、字联一挂,自成一个摊位。
作为新帝膝下唯一的儿子,赵王府门庭若市,肯定不缺上好的物件,反倒是市井的稀奇小玩意容易入眼,因此祝小枝独流连于小贩前。
但朱雀大街实在热闹,往来车马挤占了中央宽阔的空间,行人肩摩踵接,被紧紧拘束在道路两旁。她看到了卫娘派过来的小尾巴,还得顾及着别和他们走丢,惹人担心,因此很受限制。
最后,她实在忍无可忍,找了个视野极佳的阴凉地安排好侍从们后,干脆自己撸起繁杂的袖口,撩上帷帽碍眼的白色面纱,摆出挤早班车地铁的架势往人堆里冲。
楚朝人还是太老实,不比每个早八饱经历练的油滑打工人祝小枝,不消一会,她就沿着缝隙,泥鳅般钻进了最火爆的铺子。
铺子后边是朱雀大街最热闹的玲珑楼,酒楼人来人往,但这一方小铺竟比它还受欢迎。祝小枝左右寻隙,帷帽边缘缝的面纱被挤得糊在了脸上,将视线完全遮挡,全凭感觉穿行。
暗中一把利刃即将抵上她腰间之际,她左侧脑袋上先是变轻,而后又变重,随着清新的檀木香气,一道清亮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你的帷帽要掉到地上了。”
这声音好耳熟,但隔着拂动的轻纱,祝小枝只看见一截轮廓分明的下巴,一角雪白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