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衣香鬓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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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藏拙一心想着最快找到关键线索以证明自己，角角落落都不肯放过，因此落后太远，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

等他终于把每一只蚂蚁都数遍，才懊恼地定下结论，

“屋外什么也没有，我们去屋里看看吧。”

裴载有意将冒进的祝小枝护在身后，无奈她丝毫未领会到他的好心，总嫌他挡路，要绕行到他身前。

三人又自然组成以少女为首的三角队形迈进屋内，主屋的陈设仅有一张宽大的木桌，角落放着一盆烧焦的炭火。

祝小枝凑到炭火前，意外发现一册烧了半边的账本。

“你们瞧，这是……”

崔藏拙就着她捧起书册的手，将书页翻开，

“康乐阁，这好像是平康坊一间药铺的名字。”

裴载看了眼炭灰，又看了眼账本。炭火都焦了，纸为什么还在？

祝小枝用手肘戳了戳沉思中的裴载，这回她倒是学会了先虚心请示，

“反正也不算远，先生，咱们下一步是不是去康乐阁看看？”

裴载摇头，虚扶着她的肩亟亟赶往马车方向，

“康乐阁正是世家中高氏的产业，天色已晚，我们之后再探吧。”

“好吧，那线索就先交给先生保管啦。”

祝小枝眯起眼，罕见地没有反驳。三人在街口别过，由祝小枝顺道送崔藏拙回崔府。然而把崔藏拙拉上马车后，她却吩咐车夫，

“去平康坊的康乐阁。”

崔藏拙在搜寻的过程中消耗了太多精力，此刻苦兮兮倚靠在马车边缘，累得双眼眼皮直打架，头止不住地下垂，而后又忽然惊醒，如此反复如同小鸡啄米。

他迷迷糊糊感觉车驾已行出很远，嘟囔着问祝小枝，

“昭阳，还有多久到我家呀？”

“我要先去一趟康乐阁，你要是实在困倦，得委屈你先在马车上歇息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崔藏拙褐绿的双目瞪得比往常还要大，

“咱们还去？不是说之后再折腾么。”

自打救了许芝，女孩清澈无辜的眼睛总与孤儿院中的伙伴们重合。

她自幼在无父无母的环境下长大，最知骨肉分离有多么苦楚。而若明明没有天人永隔却分离两地，每日每夜的寻找、呼唤和永无尽头的期待、祈祷，更是千百倍的痛。

与其说她要拯救这些孩子，不如说是完满自己的执念。

“我们等得，被拐的孩子们可等不得。”

最后，崔藏拙仍然顶着满眼血丝，跟在祝小枝身后来到康乐阁门前。

这是一间不大的店铺，门口落着锁，隔窗可以借月光隐约瞧见内部陈列的多种药材和配方。但窗角积了一层灰尘，应该很久没人开窗，可见店家叫卖并不积极。

崔藏拙打着呵欠，勉强睁开一只眼，

“看上去确实只是一间普通的药铺嘛。昭阳，咱们要不还是先回去？明日我还得早起上学去。”

祝小枝却摘下马车角悬挂的一盏纸灯，凑到窗前细看。

她死死盯着两扇木柜间的缝隙端详良久，左瞧右瞧，甚至伸手比划，

“崔藏拙，你看那左边的木柜，是不是好像歪了？”

随她话音落下，那扇木柜当真嘎吱一响，自内向外旋开。人影憧憧，祝小枝忙吹灭纸灯，拉着崔藏拙跑上马车，示意车夫快走。

然而车夫尚未系紧缰绳，一道滑腻的男声就隔着车帘传入耳中，

“这是哪位贵人的轿子，这么晚还停靠在这我小铺门口呀？”

今日出门前祝小枝特意命人摘了表示身份的挂牌，夜色昏暗，马车的颜色、纹路都被模糊隐去，单从大致的外观上，并不能瞧出是哪家的轿子。

“要是求药心切，请快出来一见，别耽误了时辰。”

来人越过车夫的制止，直接抬手拨开了轿帘。

角落的鎏金香炉被打翻在地，一股浓烈的兰花香味扑来，缕缕青烟氤氲，并不能遮盖轿内的满室旖旎。

一名少女背对车门，身披松散的藕荷色镶金线外袍，上好的苏绣绸缎裹出玲珑身段，领口滑落大半，露出双肩的雪色。

她几乎大半个身子挂在少年身上，袖角大片白海棠盛开，与如瀑青丝一同覆住少年露出的胸膛。后者的衣襟也尽被扯乱，俊脸通红地将双手搭在少女柔软的腰肢上，固定住她的位置以免滑落。

明明天气并不热，车内的二人却皆是香汗淋漓。

祝小枝侧过半张脸，瞧见那名曾为难汪家兄妹的大汉瞪大着眼，彻底傻愣在原地。

这刘姓大汉原先在高家钱庄当差，怎么又做起了药铺生意。

她轻轻呵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伸手将自己和已经变成红苹果的鲜卑少年衣衫都拢好，慢悠悠坐正，眼波漫不经心地又扫了眼大汉，

“本殿与小郎君才吃了点酒，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欢好，不想如此偏僻的地方，竟还有没眼见力的人来冒昧打扰。你这铺子统共巴掌大的地，难道门前的路也要尽占去不许旁人用？”

对方直直盯着她雪白的脖颈咽了几下口水，才慌忙低下眼，

“不敢不敢，是草民冒昧，打扰了您。”

他随即放下帘子，急匆匆地跑走了，中途还趔趄几下，险些摔倒。

祝小枝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又掀起帘子左右四顾一番，才安心跳下马车。

对于刻板的古代人而言，这种香艳场景的冲击力实在太大，自然唯恐避之不及，根本不会还有脑容量细想其中古怪。

祝小枝为自己的鬼点子洋洋得意，鼻孔几乎要翘到天上去，拽着崔藏拙半边袖子扒他下车。

“这地方肯定有猫腻，哪家正常铺子会设置暗室！还有那个掌柜，鬼鬼祟祟深夜从暗室出来不说，竟然还胆大到敢直接来掀我们的帘子，幸好我反应够快，想出这招妙计把他吓跑了。”

崔藏拙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魂魄仍飞在天外，下车后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他的脚步也虚浮飘渺，若仙人游移。

祝小枝再度忘记自己如今不是赵王，像待好哥们一般一拳捶在他小臂上。

他因痛感回神，刚想说点什么，鼻间就有一股暖流汹涌淌下，腥甜涩口的血味在舌尖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