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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腥味在夜色中蔓延,崔藏拙两边鼻孔各挂一道血线,左侧长而窄,右侧短而宽,和他净白肤色与褐绿瞳孔相衬,显得妖艳异常。
祝小枝退后半步,避开他喷涌的鲜血,啧啧两声,嫌弃地将帕子递给他,
“演个戏而已,没出息,还流鼻血了。”
她其实只是把领口扯下来露了个肩,楚朝作为历史上最开化多元的朝代之一,甚至有一阵子在女子之间流行过一种露肩装,只以白色薄纱覆盖肩头春色,与她适才的装束也只差一层轻纱。
“算了,你先去请不良人,这回务必要将他们捉个现行,我就不信这样他们都不管。”
崔藏拙用她暗带兰花香气的帕子懊恼捂着鼻子,不满地抱怨道,
“既然有车夫,就不能让他去么?我还答应了裴先生,要保护你呢。”
裴载若知道刚才还与他针锋相对,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公主的少年如今鼻血淌了满地,不知作何感想。祝小枝忍着笑,安抚他道,
“你都已经这个样子,别把血蹭我身上就不错了……你们先去,我在这儿守着,快去快回。”
她似乎总是习惯性把危险留给自己,规划别人去做相对安全的事情。崔藏拙摇头,固执地挺身,润泽褐发披着一层朦胧的月光,
“我来守着,你去找人。你面子也比我大,谁会听一个鲜卑平民的话呀?”
祝小枝使出全身蛮力,联合车夫将他提上马车,顺道将腰间刻有“昭阳”纹章的金令符也摘下塞进他手心,郑重嘱咐,
“你行动不便,跑也跑不动,要是被人捉了我可捞不出来。相反,要是我被捉了,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你拿这个去,看谁敢不听令。”
总算将捂着鼻子生闷气的崔藏拙好生哄上马车,祝小枝隔着衣裙摸到绑在腿间的红宝石匕首,决意独自冒险。
但危险也不能不防,于是她点开联系人列表,开始琢磨这七个备选帮手:
父亲没有兵权,足不出甘露殿,总不能找太监来救她,二姐和小弟更不必说。宁宗远不知道究竟是谁,汪绮至多找她亲哥帮忙,崔藏拙才被她赶走。
思来想去,还是求助长姐祝侍月最为稳妥。毕竟她的驸马作为金吾卫长史,是家里唯一能领兵的人——虽然,她印象中那位姐夫好像总是醉酒。
【月姐,莫慌张,我是小枝,情况紧急,你能找个无人的地方待着,静静听我说么?】
正在灯下为丈夫缝衣的祝侍月乍然愣了愣,抬头左瞧右瞧,都没看见妹妹的娇小身影。
【小枝?怎么看不见你人?】
【这个说来话长,下回再告诉你。你能瞧见我这边的情形吧?】
祝小枝将所见传予对方,祝侍月仔细辨认,才看清铺子门前悬挂的牌匾。
【康乐阁……这是在哪?夜色已深,你怎么还在外头游荡,若让母亲知道又要受责罚。】
【我在平康坊的一间假药铺,这儿有一伙人鬼鬼祟祟,我怀疑是人贩子的窝点,正准备进去探查。但此行危险,需要你帮忙留心,一旦我这方失去联系,立刻找姐夫派人来救我。】
小妹经历范阳种种险境后,冒险的本领竟然与日俱增。此前她总是独自闷声谋划,从来不肯让姐姐知晓,这还是她头回有求于自己,事情必然凶险。
祝侍月登时放下手中的针线,急匆匆站起身,左右寻找趁手的武器,
【小枝你别动,我现在就去找驸马要令牌,你等我赶到再动作。】
【哎呀,月姐别担心,就瞧着你妹妹大展身手吧!】
言罢,她果断掐掉心音连线,摒除杂念,只留下单方面向姐姐开放的视觉共享。
那精瘦男人跑走前竟然忘了落锁,铺子门就朝外大敞着。祝小枝躬着身偷偷摸索进小铺,手指伸到两扇木柜之间的缝隙,轻松扳开暗门。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通道,斜坡很陡,中间燃着一盏小灯,微弱地照亮这方甬道,此后的路径全部隐于黑暗,不知尽头。
祝小枝捂住逐渐变快的心跳,扶着墙缓慢下坡,约莫迈了几十步才来到坡底。
眼前一片漆黑,她抬起手正要摸索墙沿向前,却被一道不容抗拒的力量拖拽着扑进黑暗。
祝侍月拎起丈夫收藏中最轻便的弯刀,边揪心地看着小妹的一举一动,边张望等待丈夫的身影出现在街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架着驸马归来的侍从们看平日里温婉贤淑的临贞公主竟提着弯刀站在门口,一时惊疑不定地互相暗递眼波,纷纷猜测是惹上了风流情债,不知是否该捞着主人退走,躲避风头。
忽然,小妹那头陷入漆黑,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而后画面也彻底消失于脑海中。
祝侍月担心得抬腿就要跑,正好瞧见一行人不情不愿架着丈夫从街口慢吞吞挪来,忙大喊道,
“长仪,我妹妹有危险,求你快带兵去救她!”
驸马郭长仪全身重量都倚靠在侍从身上,无奈伸出缠着黑布的右腿,
“月儿,我喝醉后不小心跌了一跤,如今行动实在不便……”
“平日净爱说些花言巧语,真要用着你时,却指望不上了!”
夫妻二人成婚后向来相敬如宾,祝侍月极少有今日这般恼火的时候。郭子仪缩了缩脖子,见妻子急急慌慌已奔到几丈外,忙掏出怀中令牌,拍到右侧侍从身上,
“你们快去找人跟着公主,刀剑无眼,记得叮嘱她穿甲!”
侍从左手捞住驸马,右手拿着令牌,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头儿,可是你的腿……”
郭长仪咬紧牙关,挣脱开左右的支撑,在众人惊慌的呼喊中趴跪到地上,蠕动着爬向敞开的家门,
“离家这么近,我爬也爬回去了,公主们的安危要紧!”
众人一哄而散,巷中只留郭长仪一人。他翘着腿,用双臂支撑着身子勉力爬进门槛,望见墙上得意收藏中缺失的一角,叹道,
“哎呀,忘记提醒她那把弯刀太轻,需仔细回弹力,别伤着自己了……”